九七、狐假虎威
“我不是叶鸿。”
林寒一脸风轻云淡的笑容，落在中年人眼中，却是让他心中猛然一震，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最终仍是没有说出口。
林寒这一句话，可谓击穿了他想当然的想法，一针见血，看透了他所有的心思，同时让他根本无从反驳。
而且，若是当真说起来，林寒并没有说错，尽管他心底不想承认。
在林寒尚未来到顺天谷，那位灰衣老人，也就是‘无涯前辈’对他说出要带领一位后辈过来之时，他的第一反应，便是……叶鸿！
可能！
这个即将到来的后辈，又是第二个叶鸿……
这是中年人的心思。
便是在这种心思之中，他见到了林寒。
今日初见林寒，虽然出乎意料的年轻，但他却是更加确认了心中的想法。
因为，从交谈的一些方面来看，林寒的性格，与当年的叶鸿，确实颇有相通之处。
唯一的不同，便在于林寒过于年轻！
但这并不影响中年人的判定，因为，从未见面时，他便理所应当的将林寒跟叶鸿对比。
如今真的见面了，那一点点相通之处，更是让他完全情不自禁的将林寒与叶鸿比较一番，并且对着林寒，说了出来。
诚然！
这与叶鸿当年造成的深刻影响分不开，但实际上，又何尝不是他的心理因素作祟。
他，其实在心底深处，对于林寒，抱着一种警惕的态度。
这无关实力，无关年岁。
只是当年叶鸿造成影响过深，以至于让身为一谷之主的他，至今都有些不岔。
叶鸿这么一个外来者，却压得他整个顺天谷，无人敢与之相比，这叫他情何以堪！
正是这种心理，使得他心惊胆战，生怕当真来了第二个叶鸿。
所以，在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他选择了将林寒与叶鸿比较的说法，直接言明了出来。
这何尝，又不是在暗自贬低林寒。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将林寒与叶鸿比较，表面来看，是对林寒天赋的认可，但实际上，他这却是在恶意的给林寒施展压力。
与叶鸿比较，便是为了告诉林寒：你，不如他……
在中年人想法中，叶鸿只有一个，即便林寒也是无涯前辈亲自带来的，可若比起叶鸿，他还是理所应当的认为，根本无法比较。
但是！
他又有些担心，他怕真的产生了第二个叶鸿，所以一直无意识的打击着林寒的信心，想要影响到他。
只是，他将这种想法深藏在心中，哪怕是他自己，也没有感觉到，而是选择了，用另一种思维去欺骗自己。
但！
这种欺骗，却在林寒轻飘飘的一句‘我不是叶鸿’之中，支离破碎。
中年人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小丑，这么多年的修养，反倒不如一个少年，连自己的情绪都无法控制。
暗中使了这些不痛不痒的小手段，最终，没有起到丝毫作用也就罢了，反倒被直接点破了，这让身为前辈的他，有何颜面去对待林寒！
“谷主前辈，若是无事，是不是可以给我找一处居所了。”就在这时，林寒淡淡的开口，依旧是波澜不惊。
中年人回过神来，嘴角有些苦涩。
“我便在方才那处山脚选一间小屋，作为住处吧。”林寒继续道，伸手指向整个谷内，唯一的一座山峰，正是先前来临之时，自己落脚的那座‘槐山’。
“这……”中年人张口欲言。
林寒挥了挥手，似乎颇为不耐的打断了他，“怎么？那里都有人住了么？”
“没有。”
“那便可以了，到时若是有什么问题，我会询问邻居，便不在麻烦谷主了。”
“既然你执意如此，那便照你说的做吧。”
这时，中年人倒是冷静了下来，他活了那么久，不说心智，即便是脸皮，也够厚了。
因此，对于刚才失态之事，他很快就能恢复正常，至少表面上，让人看不出什么。
很爽快的同意了林寒的意见，中年人驾起脚下祥云，将林寒带到了‘槐山’的山脚下，放了下来。
“告辞。”
林寒略一颔首，没有留恋，抱着小女孩，朝着他指出的，在山路前端一点的一间空屋，行了过去。
中年人看着他的背影，忽然笑着摇了摇头，“心智足够，冷静足够，隐忍却是欠缺了点。果然，还是太年轻啊……”
他却是忘了，自己方才的尴尬心态。
他犹豫了少顷，终于有了决断，嘴唇轻启，送出一道细若蚊音的声音：“若是欲要前往菩提古树参悟，可到谷内中心大殿找我。”
林寒身形一顿，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旋即便是头也不回的走远了。
中年人驻步在原地停留了少许时间，片刻后，一步迈开，整个人融入虚空，瞬间消失。
再现之时，他已经出现在了‘槐山’之巅。
那里，一袭灰衣的老人依旧停在原地，俯瞰着无尽大地，似乎忘记了一切。
“无涯前辈……”中年人恭敬的低下头。
灰衣老人眉头一蹙，袖袍猛然一挥，波澜不惊道：“无涯已成过去。”
“这……”中年人略显尴尬，之后倒是很快调整过来，俯首道：“前辈……”
灰衣老人沉默，似乎默认了这个称呼。
中年人迟疑了些许，皱了皱眉，问道：“前辈，那林寒，当真能接受无道前辈的传承么？”
灰衣老人继续沉默，陷入思虑中。
许久后，他才缓缓开口，似乎因为说话太少，声音有些沙哑干涩：“能否接受，不在我，在他自身。”
中年人一愣，有些不解。
灰衣老人抬头望向天空，怅然道：“成功便不在是传承，失败便没有了传承，所谓接受，只在生死之间。”
中年人又是一怔，低头沉吟片刻，再次抬头之时，眼中已是露出了一丝骇然！
这一次，他总算明白了灰衣老人的想法。
他的打算，是准备复制当年他师弟的成长历程！
那时，尚且年幼的无道，在杀戮中，闯出了属于自己的道路，如今林寒所需要面临的，亦是如此！
所谓的传承，如果林寒能够活着承受下来，到时候也就不再是传承，而是完完全全成了他自己的东西！
而若是林寒无力承受……
对他而言，那便没有传承这一说法！
此时此际，中年人终于明白为何灰衣老人带着林寒前来顺天谷之后，立刻丢下他不管了。
因为林寒不同于叶鸿，叶鸿挣扎大半辈子，一切都看透了，缺的只是实力。
世事沧桑，他甚至比起他人，看得更加通透！
而林寒不同，林寒尚且年轻，还需要很多的磨砺。
灰衣老人所做的一切很简单，前来顺天谷也好，为他铺路也好，只是为了在那所谓的传承即将开始时，给林寒多增加一份筹码。
仅此而已。
中年人眼中闪过一抹深深的忌讳，看了看灰衣老人，想起林寒颇为浮躁的行为，欲言又止。
灰衣老人恍若未觉，依旧是如同先前那般，俯瞰着整个顺天谷。
两人足足站了小半个时辰。
灰衣老人猛然直起身子，一挥袖袍，身形消失不见，只在虚空中，留下了一方如同镜面的存在，闪烁着奇异光芒。
那数丈化为镜面一般的虚空，不断晃动着点点异彩。
直至某一刻，徒然定格。
此时，中年人尚未来得及去关注灰衣老人的离开，立刻就被眼前虚空折射出的一幕，给吸引住了。
只见，在那恍如镜面的虚空中，突然现出林寒怀抱着小女孩的身影。
两人尚且在山路上行走，这场景，分明正是中年人离开他两不久的一幕。
其内。
小女孩之桃收敛了笑容，趴着林寒的怀中，不无担忧的道：“大哥哥，方才那个谷主爷爷，会不会生你的气呢？”
“或许会，或许不会。”林寒面色如常，淡淡道。
“什么意思？”之桃茫然不解，歪着头继续道：“大哥哥，你刚才这么对谷主爷爷，似乎不对呢。以前之桃曾经听人说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们在他的地盘，就要讨好他一点，你刚才不应该揭露他的想法的。”
小女孩断断续续的说着这之类的话，尽管她努力表现出自己成熟的一面，可依旧显得那稚嫩无比，孩子气十足。
林寒不由失笑：“呵呵，想不到之桃还懂得这么多……”
小女孩一听，顿时得意的昂起了头，“那是自然，之桃可是很聪明的。”
言及于此，她想起了先前的话题，又是嘟起了嘴，“哎呀，大哥哥不要打岔，之桃在担心你呢。”
“呵…”林寒刮了刮她的鼻子，“这么简单的道理，之桃都明白，大哥哥又岂会不知。”
林寒抬起头，目光似乎穿越了空间，达到了山峰的顶端，见到了那位灰衣老人，“但是，大哥哥现在不同了，我们有着那尊大神庇护，所以也不用给别人好脸色看。”
“这叫，狐假虎威，呵……”林寒冷笑。
“狐假虎威？”小女孩费解，想了一会，又去摸林寒的脸蛋，“大哥哥不要这么笑，阴森森的，好丑好丑的。”
“……”林寒无言以对。
啵！
虚空中，那方好似镜面一般的通透感消散不见，林寒与小女孩二人的画面，也是如同气泡一般，啵的一声，碎开了。
中年人驻步在山巅，苦笑不已，总算明白了灰衣老人选择林寒的理由。
凭着这般能够轻易看透事情经过的心智，便是足以让人重视，更何况，他的天赋，有可能也是罕见之极！
“感情，在那小子眼中，我一直只是个小丑。”
中年人抚了抚胡渣，自言自语着，神色间，倒是没什么异色，少见的豁达。
摇了摇头，伴着苦笑之声，他在山巅迈出一步，之后，身形便好似沁入了虚空中，完全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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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有些晚了，抱歉。
另外，明天会继续补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