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只听有人问道:“请问哪位是朱总制大人?”
朱振华望去,说话的人是个百姓装束的中年汉子。
“你是?”朱振华一脸狐疑的看着他,此时的朱振华觉得每一个人都很诡异。
“我家主人要见你。”
“你家主人是谁?”
“总制大人到了便知道了。”
“我为什么要跟你去。”
“总制大人,你必须跟小的去。”说着,那中年汉子走近朱振华,用手在自己的手心写了个“东”字。
朱振华想:难道他是东王的人?杨秀清要见我要需要弄这些名堂吗?难道是怕被洪秀全知道了?
但是朱振华又怕来人真是杨秀清的人,他道:“东王找我什么事?”
那人一脸神秘的道:“请总制小声些。”
朱振华不想去,他想离开天京,他不想搅进洪秀全和杨秀清的权利斗争,但没有办法,杨秀清他是绝对得罪不起的,无奈的道:“先生,您前面引路。”
那汉子走在前面,朱振华去过东王府,可是现在走的完全不是去东王府的路,警觉的问道:“你要带我去哪里?这不是去东王府的路。”
“总制大人不必多疑,到了便知道。”
朱振华想杨秀清这是在搞什么鬼,也不多问了,他随着那中年汉子走了约莫一个时辰来到了一座宅子门前,朱振华问道:“这不是东王的府邸,”
“总制大人随我进去了便知道了!”
“我为什么要进去!”任何一个在云波诡谲的政治旋涡的中的人都有一个毛病,那就是疑神疑鬼,朱振华虽是二十一的新青年也免不了俗,他一脸疑惑的看着这个中年人道:“你是到底什么人?把我领到这里做什么?”
“总制大人进去了自然就知道了。”
朱振华面带微笑的走到那人身旁,突然抽出腰间的长剑,架在那中年的人的脖子上:“你到底是什么人?”
“大人,小的并没有恶意,何必这样呢?”那中年人看不出半点惊慌的神色,这更让朱振华怀疑。
忽然,听见一个娇滴滴的声音道:“总制大人,小女子仰慕总制大人的才华,欲请大人来家做客,但恐旁人议论,无奈才出此下策,请大人原谅。”
朱振华寻声看去,说话的人正是东王府的薄书傅善祥。傅善祥娉婷婉约的风姿,娇艳俏丽的容貌,妩媚得体的举止,优雅大方的谈吐,一开始就令朱振华影象深刻,难以忘怀。今天他真是做梦也没有想到傅善祥会让人把他引来,但是在美色和保命之间,他更看重保命,因为刚才和韦昌辉打了太极拳,现在突然被一个陌生的人带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这如何能让他不多想呢?他一脸严肃的问:“傅薄书,你只要派人传个话,小卑职一定立时便来拜见,何必弄这些神五神六的东西呢?”
“怎么,总制大人生气了?”傅善祥娇媚的一笑道:“既然已经到了小女子的家门口,那大人还是请进门来说话吧,总制大人不会要在大街上和小女子争吵吧?”
此时的朱振华已经是骑虎难下,他没有选择,只能进去。
傅善祥的家虽然不大,却十分的典雅,穿过了一座小花园后,进了一道月门,过了月门便进了傅善祥的书房。傅善祥的书房虽小,却十分的幽雅,书、书柜、书桌、椅子和一张躺椅组成了整个书房的陈设。
二人分宾主坐定后,仆人给朱振华上了茶,傅善祥轻言细语道:“小女子有一事欲向大人请教。”
“傅薄书请讲。”现在的朱振华最怕有人问他问题,他一听傅善祥有事请教,心中多了份提防。
“那日大人作了那首词,小女子阅读数遍,回味无穷,更觉得大人的才华真是当时无匹,请问这首词的词名是什么?”
“哦,叫《沁园春雪》”朱振华厚颜无耻的回答。
傅善祥一面听着一面微微颔首:“大人,你喜欢梅花吗?”
“梅花?”朱振华看着傅善祥一双水灵清澈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自己,几分宁静,几分安详,仿佛还带有几分忧郁,他心中暗叹:“多美的女子啊,真是花为貌,鸟为声,月为神,玉为骨,冰雪为肤,秋水为姿,诗词为心......”想着想着,不禁让他走了神。
“大人,你不喜欢梅花吗?”
傅善祥轻声将朱振华拉回了正道,他神色尴尬的一笑:“我喜欢啊,不经一番寒彻骨,那得梅花扑鼻香,梅花是傲骨的象征,我很是喜欢。”
“总制大人吟诵的是唐人黄蘖禅师《上堂开示颂》吧。”
这两句朱振华还是从一首歌上听来的,根本就不知道是谁写的,既然傅善祥说出来了,他也只好微微点了点头,蒙混过去。
只听傅善祥诵道:“尘劳回脱事非常,紧把绳头做一场;不经一番寒彻骨,那得梅花扑鼻香。”
看来这傅善祥还真是个才女,朱振华故作高深的赞叹道:“亏得傅薄书记得。”
傅善祥浅浅一笑,问道:“不知总制大人可创作过有关于梅花的诗作吗?”
人家是正牌的女状元,自己只不过是个高中都没毕业的初中生,除了能背几首毛爷爷的大作外,就是课本里学的几首唐诗,和她谈诗词那不是鲁班面前弄斧子,关公面前耍大刀吗?朱振华不想在诗词这个话题上和她纠结下去:“没有,我没有写过有关梅花的诗词。”
傅善祥面露失望的神色。朱振华看着傅善祥失望的神色心中不知怎么得生起了怜香惜玉的想法,多么美丽的女人啊,什么人可以忍心让她失望呢?当傅善祥那忧郁的眼神看着朱振华时,他已经完全失去了抵抗她眼神魅力的力量,脱口而出道:“可是我可以为薄书现作一首。”
“可以吗?”傅善祥好似一个小女孩一般,刚才还是浓云密布,现在确是艳阳高照了。
朱振华说完便后悔了,作一首,真把自己当成七步能成诗的曹植了。看来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那便是抄,将抄袭进行到底。经过一番努力的搜肠刮肚(当然,朱振华在搜肠刮肚时,傅善祥误以为他在遣词造句),朱振华终于又想起了一首毛爷爷的词,于是问傅善祥道:“傅薄书,你知道陆游的《卜算子咏梅》吗?”。
“知道啊,”傅善祥慢慢吟诵道:“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傅善祥刚诵完,朱振华连连拍掌道:“傅薄书真不亏是太平天国第一才女。”
“大人见笑了。”
朱振华故作一副思索的样子道:“那我就反陆放翁咏梅之意作一首吧——”他装模作样的酝酿思索了片刻诵道:“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陆游的词虽然千古传唱,但给人的意境却是消极颓废,孤芳自赏,自怜自哀。而傅善祥听了朱振华抄袭的《咏梅》,给人的感觉却是勃勃向上的韧劲和大公无私,唯求奉献,不求回报的磅礴大气的胸怀。她已经完全被眼前这个男人的才华所折服了。
“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傅善祥站起身来,玩味着最后两句良久,忽然站住脚步,轻轻的掠起鬓边的,看着朱振华问道:“朱总制,你是个有才干,有抱负的人,天京如今是个是非窝,我想这些时日你或许也看出了些许的端倪,东王和天王之间已然有了龃龉,你还是赶紧率领所部人马去赣南创一番事业吧。”
朱振华一愣,脑中飞速的思索的,傅善祥的这些话是她的真心话还是谋害我的陷阱?如果是真心话,她为什么要跟我说?如果是陷阱,那为什么又要谋害我?难道是杨秀清指使她这么干的?这一切问题又怎么会是短时间之内能够想得通的呢?
“朱总制,实不相瞒,今天将你唤到我家中来,其实是东王的意思。”傅善祥说话的时候,看着朱振华,她想从朱振华的眉宇眼神之间揣摩他对自己这番话的态度。
朱振华故作轻松态的耸了耸肩,微微一笑道:“东王是天国柱石,您傅薄书是东王府的人,东王命博书唤小卑职来这里,这实在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博书有什么必要特意的说明呢?。”
傅善祥思索片刻,觉得朱振华的话有道理的紧,但她还是为这位已经被时事不知不觉的推上了风口浪尖的总制的命运感到担忧。
其实这次东王杨秀清让傅善祥秘密将朱振华唤到家中,是一个阴险的诡计。杨秀清已经从天王身边的程岭南那里知道,洪秀全有心要招这个朱振华做驸马,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他虽然还猜测不出洪秀全的真实用意,但他抱定一个主意,无论洪秀全有什么动作,他都不能让他成功。所以他便让傅善祥秘密将朱振华唤到家中去,然后在将这个消息通过其他的渠道告诉洪秀全,他要给洪秀全造成一个假象——朱振华和傅善祥的关系不清不楚。太平天国军纪规定,男女不能同营,私自同营便要杀头。说句公道话,杨秀清真是舍不得让傅善祥去施行这个卑鄙的任务,但是他考虑再三,只有傅善祥才能完成这个任务,因为洪秀全早就对这个女状元垂涎三尺了,如果让他知道本该属于自己的猎物,被个自己本要招成女婿的人给占有了,他天王女儿的脸面往哪里放?最重要的是他又怎么能咽的下这口气呢?必然回杀之而后快,最后杨秀清一发狠:“成大事者,何必在乎一两个女人呢!”
傅善祥不知道杨秀清的险恶用心,朱振华当然就更无从知晓了。
“哎——”傅善祥长叹一声:“朱总制,你先回去吧,东王没有说要我今天唤你来这里的目的,但我想绝对没有......好意,”她一时没想好怎么措辞,犹豫了片刻道:“你应该立刻向天王辞行,往赣南去。”
朱振华抿了抿嘴,充满感激的点了点头:“多谢傅薄书,我先走了。”
傅善祥看着朱振华离开的背影,忧虑的自言自语道:“自求多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