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外。
长长的甬道尽头,淑媛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前方“手术中”三个字。玄夜坐在她身边,沉默地望着她,目光深邃幽黑,翻涌着复杂的情感。而在他们几步远处,猎龙静静地靠在贴满白色瓷砖的墙上,双手抱胸,闭目养神。没有得到玄夜的吩咐,他不敢离开。
空气中飘荡着浓烈的医院特有的味道,身穿白大褂的人偶尔从他们身边匆匆经过,带出一阵微微凉风。每一次有人经过,淑媛便惊觉地转开目光望着白色的身影,身体不觉间痉挛一下,交叉紧握在膝头的手下意识的握得更紧了。
等待是漫长而痛苦的。不知过了多久,不知在心底有多少次千回百转的猜想,“手术中”三个字忽然“啪”的熄灭了,淑媛身体剧烈地震动一下,然后猛地站起身,眼睛直直地盯着手术室门。玄夜也跟着站了起来,当看到第一个白大褂的医生走出手术室时,他的心忽然紧张起来。
应该会没事的,爸爸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淑媛在心里如祈祷般不停地念叨,看到医生越来越近,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她抬起头,目光直直看向正朝自己走来的医生,努力地想从那张职业的脸上提前知道答案。
那张脸被白大褂映照得更加白皙,年轻的脸上五官清秀,可是,这却不是一张笑脸,整张脸上明显带着惋惜的表情,就连看淑媛的眼睛都充满了怜悯,离女孩越来越近,年轻医生的脚步也放慢了。
淑媛的心直往下沉,脸颊毫无血色,喉咙发干收紧,胸腔里那颗心剧烈的跳动着。可是她心里还残存着一丝希望,也许当医生的都是这副表情,可是就连她自己也知道这样的借口太过苍白。
年轻医生来到女孩面前站定,他眼中的怜悯和惋惜更加明显,望着淑媛好一会儿,他才下定决心似的开口:“很遗憾,你的父亲,他,已经去世了。请节哀。”年轻医生朝她歉意的鞠躬,后退一步准备离开。
可是淑媛却拉住了他。
她望着他,嘴角忽然浮现出一抹奇异的笑容,她开口问:“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你再说一遍,我听不懂,我听不懂!”她的声音渐渐拔高,拉着医生的手握得紧紧地,脸上的表情变得分外古怪。
医生为难的望着她,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他知道女孩此刻的心情,可是即使他身为医生,在死亡面前也无能为力。淑媛嘴里不停地质问,两人尴尬的对视着。
玄夜忽然一把扯开了淑媛的手,朝他抱歉的点点头,让医生离开。
“放开我,别走医生,你告诉我爸爸究竟怎么了,别走……”淑媛挣扎着想要去追那个已经越走越远的医生,可是玄夜紧紧钳住她的胳膊,不让她再做出疯狂的事情来。
忽然间,淑媛奇异的安静下来。她不再挣扎了,而是缓缓转过头来。
手术室的门已经被大打开,急救床被推了出来,上面盖着一张大大的白布,从布匹笼罩的轮廓可以看出下面盖着一个人。
淑媛忽然发疯似地朝急救车冲去,她扑倒在床上,想要伸手扯开那张冰冷的带着死亡气息的白布,她的手在颤抖,整个人都似站不稳了。随着手缓缓揭开那一层生与死的相隔,一张异常苍白的脸出现在眼前,整张脸白得如一张纸,眼睛紧闭,嘴唇似乎结上了一层薄冰,没有一丝生命的气息。
淑媛颤抖着手,轻抚上这张苍白的没有生命气息的脸,从额头一直到尖尖的下巴,淑媛的动作极轻极柔,像是怕吵醒了永远沉睡的人。她乌黑的眼中满含泪水,却又带着无比温柔的光,专注地凝望着眼前苍白的面孔。
心忽然像被无数的针深深扎入,玄夜感到深彻的痛传遍了全身。他静静地望着那张异常专注的苍白的美丽面庞,眼神沉痛,喉头涌上一阵发紧的酸涩。
“爸爸,爸爸,你醒醒,我是小媛啊!爸爸……”
女孩轻柔的对着床上的男人唤道,可是男人却丝毫没有反应,他苍白的面孔没有一丝表情,没有一点生命的迹象。女孩依旧不放弃呼唤,似乎男人只是睡得过于沉了些。
“爸爸,醒醒啊,爸爸,你快醒醒啊!……”男人永远苍白着面容,眼睛紧闭,对女孩的话语无动于衷。一声声脆弱的呼喊渐渐变得绝望,泪水如汹涌的波涛一浪又一浪的袭来,苍白美丽的脸变得湿漉漉的。
一旁的医生看到哭得伤心欲绝的女孩,都露出同情难过的神色。不过走廊却不是一个祭奠亲人的场所,一个女医生鼓起勇气说:“家属请节哀。我们要将去世的这位先生送往太平间。”
说着,急救床开始向前移动,淑媛一下子慌了,她上前一步扑在爸爸身上,嘴里哭喊着:“不要,不要带走爸爸,我不准你们带走爸爸!他没有死,没有死!他好好的在我面前,好好的……”
医生们望着床上哭泣的女孩,都露出为难的神色。玄夜紧咬着嘴唇,将淑媛拉开,让急救床离开。
淑媛在他怀中拼命挣扎,手直直向前伸,想要抓住正离开自己的爸爸。她撕心裂肺的哭喊着:“不,别走,爸爸,爸爸,不要扔下我,不要……”
痛彻心扉的哭喊在长长的走廊上回荡,引得走廊上其他人纷纷侧目,当看到那个拼命挣扎哭喊的女孩时,众人都露出了惋惜的神色。世事真是无常啊!
玄夜将不断挣扎的女孩紧紧拥在怀中,他搂得那样紧,似乎要将自己心里的歉意都揉进女孩的心里。任凭怀中的女孩使劲儿捶打自己,他反而搂得更紧了,俊美严肃的脸上掠过深深的痛苦,漆黑的眼眸腾起浓浓雾气。他眉头紧皱,嘴唇都快被咬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