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南,夏末最为惬意。唯正午时稍微炎热一些。
站在镇中心的小桥上放眼望去,湛蓝的大幕下是遍野的碧绿。坡上牛羊群群,正好为这绿意缀上点点生机。再看错落不齐的房屋,河堤两岸婀娜多姿的垂柳,河水中玩水嬉戏的鸭群,正为江南小镇在此季节里勾勒出一幅水乡梦之图。真是不能不赞叹如此画境。
美丽的江南小镇还处于朦胧状态,街上仅是屈指可数的农人把刚从地里挑出来的菜品摆放好。又迅速地前往岸边洗刷自己被露水打湿的鞋袜。
宋承洋打着哈欠,跟在一群人的后面,语气甚是憋屈。
“我说,大清早的你们都干嘛呢?前些天酒喝得那么多,我到现在都没有缓过气儿来,要踏青要感叹要谈情的,都行动吧。在这儿仰望山顶不是我的乐趣,还是回去睡觉吧。”说完也不待他们回话,各自揉着眼睛转身低头往原路返回。
宋承洋走过了桥,觉得身后没什么动静,正想回头问问他们是否真每次都不把他的话当回事儿时,那边就传来了白亦尘的声音。
“承洋,小夕昨晚约好了刘氏姐妹……”
“好!我去!”不等他说完,宋承洋又嬉笑着屁颠儿屁颠儿地走到了众人身后。清了清嗓子,拉了拉衣服。
叶夕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其他人也都见怪不怪,只是恨铁不成钢地望着他,无奈的摇摇头。窘得他大眼瞪小眼。
难得白亦尘有空,叶夕也说过希望他今天无论如何也要腾出时间,他从昨晚就一直乐呵着她近来对自己的依赖,这小东西越来越会粘人了呢。
她主动提出今天大家一起出去踏青,就算是天大的事,也要搁在一边。在她依赖自己的同时,自己又何尝不想每时每刻都想见到她呢?男人除了养家糊口,人生一大乐事便是陪着自己心爱的女人。
想着,他笑了。
“那个……咳咳……小夕呀,刘氏姐妹什么时候到啊?”宋承洋左手插入裤兜,右手半握拳放置鼻端,帅帅地问道。
“说好是这个时候在桥上等她们,应该就要到了。”
接着,是背后传来众人的唏嘘声。他恨恨地转头,以为他要为自己辩解。谁知他只是右手移至额前的发梢,轻轻一弹,道:“优秀的男人,在遇到自己心仪的女子时就像这般,我男未婚,她女未嫁,正好凑一对儿!”
“哟,我们嬉皮笑脸的承洋何时那么会说话了?要我帮你吗?”钱远帆走上前来勾搭着宋承洋的肩膀,话落后对他挤了挤眉毛。
宋承洋嫌恶地打开他的手,低眼拍打着肩上,没头没脑地说;“看你的努力如何。”
因宋承洋这句话他悻悻地将手伸进裤兜里,转头看向雨泽,她逃似的背转了身。
气氛突然变得怪异。
叶夕感觉一对目光正紧紧锁着自己,回头,见楚清的眼中闪过一丝痕厉,虽然一闪而逝,但却在她回头的瞬间扑捉到了。她浑身打了个寒颤,心想但愿是自己看错才好。
他对着她微笑,可这笑与此刻的氛围并不协调,背后似乎被汗水打湿了。自第一次见面后,她一直不敢看他的眼睛,似乎那里面有许许多多的故事,既冰冷又觉阴鸷。今天的不经意,始终还是在她心里留下了影痕。
她急忙转身,脚步不听使唤地朝白亦尘挪去。肩头抵住他的胸膛,感受到了自他体内散发出的温度,她这才稍觉得心安了下来。
白亦尘心中狂乱,这小东西不知道自己靠得太近了吗?虽然自己是正人君子,可好歹也是正常男人呀!
偶觉到她有些颤粟,他在心底把自己狠狠骂了一番,随即将外衣脱下来披在了她的身上。
她因他这一举动,心底的弦又绷得紧了。抬首瞧他,依旧是那双深邃的黑眸,墨盘一般,觉着就要把她吸了进去。薄厚适中的唇,微扬起,拉开一个好看的弧度。
他们就那么相视,谁也不开口说话。她懂他,他亦知她。
“子渊子璐,这边!”耳边传来宋承洋的声音,他们都转头看向了桥的那头。
子渊双臂环抱在胸前,怒目切齿,走得很急。子璐则是悠哉跟在她的身后,嬉笑把玩着手提袋。
今天的她们没有穿同样的服装,是叶夕之前交代过的。
子渊上身着一件简易红色衬衫,圆形领口恰到好处地露出她的玉颈。一头乌黑的密发高高扎起。将衬衣角塞进一条黑色筒裤里,更显现出她妙曼高挑的身姿。就算她此刻脸上一派怒气,也丝毫影响不了她的美丽。
子璐则是随意地把头发绾起,戴了个遮阳帽,着一条深褐色背带裤,套了款白色底衫。活脱脱一个假小子的打扮。她于子渊身后笑得开心。一蹦一跳地朝她们走来。
“子渊,你怎么了?”叶夕把白亦尘的外套脱下放在他手里,上前拉住子渊问道。
“你去问子璐吧!”她气得将头扭往一边,不打算回答叶夕的问题,叶夕便看向了子璐。
“呵呵……不要看我,这根本不怪我!你们看我身后。”子璐摇头晃脑的,随即歪开了身子。
众人因她这话都把目光移向桥头转角处,屏住了呼吸。
只见一男子手里提着大包小包,气喘吁吁地转过弯来就要过桥。他手里的一个袋子落在了地上,弯腰准备拾起。就在他伸手的一瞬间,手里的袋子全掉在了地上。他好看的眉头皱了皱,摇头、摊手,蹲了下去。
大家见到这一幕,嘴巴都张得可以塞下一个鸡蛋了。白亦尘则是嗤笑出声,跨步向来人走去,打算帮他捡起地上的物品。
一路上不知掉了多少次,也不晓得里面的东西摔坏了没有。自己跟来子渊已经很不开心了,还笨手笨脚地把午餐摔了好多次。也难怪她会那么不乐意。
潘耀文心里略有歉意,但依旧挡不住他要跟来的决心。
“耀文,今儿个怎么有空来当我们的帮手啦?”白亦尘弯腰捡起一个袋子,对他这种习惯了大少爷生活的人来提袋子很是不解。
“亦尘?你们怎么在?……”他惊得将手一缩,讪讪地往身上搓了搓,看向白亦尘的身后,人好像还挺多。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白亦尘慵懒地对他抬抬眉,笑得暧昧。
“我说兄弟,看来,我们以后可能还是亲戚,我帮你。”宋承洋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俩的身边,话音刚落就伸手捡起地上的袋子。
这边子渊气焰还是没有降下去,大家都默契地没有说话,就那么看着对面聊得开心的三个男人。
对于宋承洋这种什么人他都可以一下子打得火热的性子也习惯了。他在那边手舞足蹈的,只见他一个人这话。偶尔看看对面,再低头对潘耀文附语,接着两人都笑了起来。
白亦尘把身子倚在桥栏上,瘪瘪地看着似是相见恨晚的俩人。忍不住咳了咳。
“二位,在你们攀亲戚之前,能不能先伺候好几位公主再说?耀文,子渊似乎不乐意你跟来;承洋,你八字还没一撇呢,小心子璐送你提前到佛前报道!她可是比子渊还倔呢。”
之后,他收到的是二人的怒目切齿。才一会儿功夫,耀文和承洋就统一了战线,神速啊!他连连摆手道:“得,你们爱咋咋地,但你们若不是真心诚意,到时候别怪我不顾兄弟之情。”
“我是认真的!”
“我是认真的!”
二人因激动声音便提高了几个分贝,听对方和自己说同一句话,都默契地转头,望着彼此,忽而点头、击掌、相握。
众人见对面的三个男人举止怪异,都面面相觑。子璐双手作喇叭状朝他们一狮吼,三个人勾肩搭背地乐呵着走了过来。
“亦尘哥哥,小夕最近很忙,你也不用腾时间出来陪她了。”子璐跳到白亦尘一旁,一双又黑又大的眼睛忽闪忽闪地望着他,认真地说。
“我什么也没说,当然也就什么也没做。”白亦尘举起双手,表情委屈。
“那最好!不然,小夕会忙很久。”子渊握起玉手,恨恨地往他胸前一拳,打得不轻,白亦尘也配合得极好,连着退了好几步,还猛然咳嗽了起来。
叶夕见他们这般孩子气地闹着,也不说话,微微笑着,笑意直达眼底。
“小夕,我心口疼。”他走置叶夕身边,拉起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左胸处,脸上是痛不欲生的表情。
她满面赤红,瞧瞧周围的几人,他们都一脸的幸灾乐祸。她嘴角扬起,露出狡黠的眼神,道:“亦尘,你需要辣椒还是盐呢?”
众人朗声笑了起来,白亦尘愤愤不平、仰天长啸:“我是患者!怎如此待我?”
悠悠蓝天,青青绿草,潺潺流水,好一派神仙画卷。
“栖凤山”是江南镇上有名望的山地。它之所以会叫这个名字,是因为一个美丽的传说。
相传两千年前,这里只有一户人家。女子天姿国色,男子温文尔雅。白天男子下地耘耕,女子在家纺织;夫妻俩过着简单而幸福的生活。
一次,二人到海边打渔,准备改善一下当晚的菜肴。垂钓后,在海边戏水玩耍。龙王之子在沉睡时听到女子银铃般的笑声,为之心动。他化身为人上岸,想一探究竟。何方之女尽有如此美妙的嗓音,该是倾国倾城罢。
待看清正在戏耍的俩人后,龙子喜上眉梢。决定要她做他的女人。劝说。争执。强抢。女子终是不从,顺手用鱼竿刺进了肚子。气息微弱之余只望着夫君启齿:“来生……还做你的妻……等我……”男人悲愤,要和龙子拼命。这以卵击石的后果便是男人被龙子击碎。
天帝得知事情起因,决定赐予女子凤的名字及其真身,让她圆临死前的愿望。若男子的后世能认出她,她就可以幻化成人,与男人厮守。并破例让他们位列仙班,做一对神仙眷侣。
山顶上,那只美丽耀眼的凤凰,一千年的苦恋、一千年的执着、一千年的等候……终是在一千年后他认出了她,生生世世相守。
后人把这山唤为“栖凤山”,说是恋人到山的最高顶上许愿,他们夫妻二人定会使其实现,也会保佑恋人们将永世不会分离。
栖凤山里有一条小溪,自山中蜿蜒流入镇上。它清澈见底,畅饮时唯感甘甜醇美。
小溪的岸边是一排百年老槐树,它们于今年的夏天生长得更为浓郁。似是要将毕生的精力用在今年的茂盛中,至此后不问世事。
围坐在树下铺开的毯子上的年轻人,把餐言欢。时而传来男女间亲昵的低语,时而是男子间陋俗的调侃,时而又是女子嗔怪男子朗声笑开……
“宋承洋!!我自己有手!不用你拿!”
“好好好……子璐有手,子璐自己拿。”
“潘公子,我们还没有熟络到挨那么近,麻烦你离我远点儿!”
“得!我坐到小夕旁边去。”
“耀文,你确定要坐到夕夕的旁边?”白亦尘斜斜将左右搭在曲起的膝盖上,对潘耀文挤挤眉毛。
“好吧,过街老鼠去干猫的工作;我这就去帮你们准备鱼去。”
众人皆因他这句话哄笑了起来。连子渊的嘴角也忍不住开始抽搐。
“子渊,去帮帮他吧!我比较信任你,他那大少爷能抓什么鱼呀?”白亦尘瞧见潘耀文眉头紧锁的样子,忍不住出声。谁让他之前有和她们配合帮了自己呢?再说,子渊和他若磨合得来,会不错。
“亦尘哥哥!”子渊撅嘴抗议。
“去,听话!”他朝她眨了眨眼睛,子渊会意,起身乐呵呵地向潘耀文垂钓的方向走去。
宋承洋不知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对子璐说:“子璐,咱也去钓鱼。”
子璐眼也不抬,径自吃着手里的苹果,纯粹当他空气。大家本想憋住别笑出声,怎奈他直接起身拉起子璐朝另一边走去,惹得子璐边拍打他的手边哇哇大叫。所有人才一哄而笑。
叶夕有些不放心地抓着白亦尘的手臂,他对她摇头,表示放心。她自然懂他,也就对他微笑,理解他。
二人的眉目传情落在对面三人的眼里,每个人的表情各不相同。或酸涩、或无视、或探究。奇妙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