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叶夕在一丝冷风中转醒过来,睁开朦胧的双眼,她打量了四周的环境,原来,自己并不是做梦,是真的嫁给了楚清,这是他们的新房。
感觉到头像就要炸开一样的疼,她伸手摸了摸,额头纱布上的血已经凝固。垂眼看自己,白色的纱裙还在穿在身上,前襟上的点点梅花,静静地渗入在棉纱中,跟母亲以前绣给自己的“梅花落”一样美丽。
她双手撑着床,吃力地坐起来,慢慢下床,朝衣柜走去。母亲说,大婚第二天要穿大红色,讨个喜庆。可自己本就不喜那像血一样的红,再三坚持后,母亲才同意将衣裙换成了浅一些的颜色。
换上装,莲步移到阳台,只低头稍看了一眼桌凳上的斑斑血迹,就把目光送到了外面的院内、桂树、远山。外面是个阴雨绵绵的天气,让人感觉压抑。从此,再也不是闺中的那个叶夕了,而是别人口中的楚太太,或是楚少奶奶。
想了一个晚上,她明白,只有自己配合好那个男人,才可以保护好自己在乎的人。看来,之前坚持不让小环陪嫁过来是对的!纵然小环她气恼,纵然母亲心疼,纵然武哥不允许,可是,只要他们平平安安,自己吃点苦算什么?
叶夕对着镜子换药,重新包扎过,洗漱好后,准备下楼。楚清的姑父姑母,名义上的父母不在这儿住,所以不用准备媳妇茶,这倒是省了不少麻烦的程序。可是,她现在是楚清的夫人,有些事就不得不去做,比如现在,就要下楼让佣人准备早餐,等自己所谓的丈夫醒来,然后用餐。
拉开门时,侧卧的门也响了。叶夕愕然地看着正轻轻关门的女人,她身着大红色喜袍,盘了一个妇人髻,画了浓妆,面含喜色,一双杏眼回视着自己。与她相比较起来,她更像是一个新婚得宠的女人。
“姐姐早啊!昨晚睡得可好?”雨珊扭着柳腰走过来,亲昵地拉着叶夕的手,像是一对熟络深情的姐妹。
“姐姐?”叶夕不明所以,雨珊不是比自己大吗?还有,她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亦尘家中的佣人吗?
“哦,瞧我这记性,你昨晚身子不适,当然不知道了。呵呵……”她捂着嘴轻声笑了起来。“昨儿个爷说了,让我们姐妹俩共同侍奉他,还说姐姐是个深明大义的女人,这些事情你不会计较的!你是爷明媒正娶回来的夫人,我当然得唤你一声姐姐!谁让我没这命,只能做二房呢?”她说着竟有些动容,用手里的丝帕往眼睛上一抹,盈盈欲泣的样子。叶夕只觉得心中一阵不舒服,这女人是戏班子出身的吗?
“若是你喜欢,去和楚清商量,我让给你!反正这头衔对我来说,也没什么意义!”叶夕挣开了雨珊的手,转身向楼梯口走去。之前在亦尘家里看到她,还挺喜欢这个出水芙蓉般的女子,她少言寡语,做事认真稳重;如今,怎就变了模样?还是说,这本就是她的真性格,如同楚清一样。
“叶夕,你别得意!如今我与你平起平坐了,总有一天,你会哭着求我!”雨珊望着叶夕的身影,喃喃自语,笑得妖冶。
秋雨淅淅沥沥低下着,似千万条丝线穿梭在薄雾中,再垂入河水里,激起点点梨涡。河岸的老梧桐树叶已经掉去了一半,待到都掉光了的时候,冬天也该来了。
“亦尘,你为何不来找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痛?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夕夕!!!”
白亦尘一声惊呼,随即弹坐了起来,满头大汗,就好像已经在屋外淋了一场雨。他看清楚四周后,微微松了口气,原来是做梦。可是,这梦怎么感觉那么真实?还是说,她真的出事了?想到这里,他忍住全身的酸痛,抛开头疼欲裂的感觉,慌乱地寻找鞋子。
“亦尘,你干嘛呢?再睡会儿!”李倩兰掀开布帘,看到白亦尘的慌张,她连忙上前拉住他坐下。
“母亲,我有事要出去一下。”他抿抿嘴,觉得口干舌燥,浑身没有一点劲儿,可是,仍然挡不住他要去见小夕的决心。
“孩子,又梦到小夕了?昨晚都叫了一个晚上了,下次可不能再喝那么多酒!刚才听到你叫她的名字来着,但你别忘了,她现在是别人的妻子。”李倩兰好心地提醒。
“母亲,小夕说她痛,我看见她全身是血!额头上破了好大一个洞!里面不断地冒着血!她在向我求救!她在怨我!她在怨我啊母亲!”反握上母亲的手,他就像个迷路的小孩一样的无助。一张脸上毫无血色,通红的双眼使人感慨疼痛是来的如此之快。
“孩子,你冷静点儿!那只是梦,做梦而已!”
“不!那种感觉好真实!就好像我伸手就可以触摸到她流动的血液。我想,她一定是出事了….咳咳……”他越说越激动,嗓子一痒,又猛烈地咳嗽起来。
“亦尘!孩子!你别慌,别吓母亲!昨晚都吐了一夜了,要是再吐血……你让我们怎么办呀?”李倩兰一手帮他顺气,一手递过刚才端进来的温水,已经红肿不堪的双眼又开始朦胧了。
“咳咳…..母亲….咳咳….我没事,我只是想见见小夕!”
“你都这样了还…..我不准!你怎就如此固执!”
“母亲,求你,让我去!”
“啪——”
屋里安静了,只听得见瓦房上细细的雨声。白亦尘头歪在一边,仍由耳朵嗡嗡作响。
“你这个不孝子!如此颓废不振像什么话?!你把你父亲和我置于何处?把白家置于何处?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小夕?更没有资格去爱小夕!”李倩兰气极,放下手里的杯子,含泪决然走出屋子。
白亦尘心中一颤,有个声音在强烈的呐喊:母亲,请相信儿子!小夕,等我!
日子在弹指间稍纵即逝,一晃眼,叶夕与楚清成亲已有一个月了,两个人之间没发生任何争执,一个月里都是相敬如宾。除却在外人及其叶夕家人面前有些平淡夫妻的样儿,其余时候,她都躲在卧室里看书,楚清则是平日里忙于生意上的事,回家就缠上雨珊,两人从客厅打闹,一直到楼上卧房的门关了后,里面传来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为止。
楚清大概没有告诉外界他纳了二房,雨珊没有出门的机会,当然也就找不到人炫耀。叶康和叶淑芬现在是愈加满意楚清,起初回门时,看到叶夕额头上的伤口有些小埋怨,但都被叶夕找个理由搪塞了过去后,楚清在两位长辈面前的表现更好了。在他们眼中,楚清才是能给小夕幸福的人。
刘氏姐妹与潘耀文、宋承洋的恋情已经步入正轨,四人都相互见过对方父母,双方家长都很满意,就差没有把他们都揪住立马订婚了。他们仍会一起去看望白亦尘的父母,偶尔谈起叶夕,皆是遗憾地摇头,转开话题。而白亦尘、秦雨泽、钱远帆等人就像约好似的相继失去了消息。先前问起白亦尘时,白家二老都叹气,李倩兰还频频落泪,从此,他们也就不再提起。
这天,楚府的餐厅里。
宽敞的餐房依旧只有三个人吃饭,雨珊还是像一个温柔娴淑的居家小女人一样,幸福地为楚清夹菜,偶尔撒娇让他喂自己,楚清也不反对,同意乐呵呵地照做。而一旁的叶夕,照样旁若无人的自顾动手;明明是一家人,但她更似一个局外人。她低着头,默默吃,饱了,就放下碗筷,独自离开。不去溜达,不去串门,不去诗社,唯一的目的地就是卧房。只是把那儿当书房,沉浸其中。
“今晚有个宴会,上去收拾一下,下午我让司机过来接你。”楚清饮下一口红酒,眼睛看着雨珊缓缓说出口。
“好。”正迈步上楼的叶夕并没有停下脚步,简单一个字后边不再多说。她知道,一般有宴会或是有邀请她必须要出席的重要场合,他都要求自己配合他,当然也就不再反驳。就算雨珊缠着他,用尽一切方法都无法说服他,既然如此,叶夕便不再多费口舌。
一旁在吃饭的雨珊可不乐意了,每次都这样!她正想说话,突然感觉胃里翻江倒海,忍不住就歪向一边干呕了起来,这让一屋子的人都愣住了。
楚清连忙放下手中的杯子,替她拍着背,“雨珊,你怎么了?”
叶夕本想继续上楼的,可见她呕得厉害,似乎要把五脏六肺都吼出来一样,终究还是装不下去,她急忙下来,唤佣人端温水,拿毛巾。
“爷,我难受……”雨珊稍稍顺气,软软把头靠在楚清的胸膛,嘤嘤啜泣。
“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就呕起来了呢?是不是你早上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他亲手喂她喝水,一只手紧紧地搂着太虚弱的身子。
“早上?早上就喝了碗莲子粥……可是,姐姐也喝了呀,为什么她一点事儿也没有?”她先想了一会儿,缓缓说出,后又像突然发现什么一般,瞪大双眸,满脸的疑惑。
叶夕听她这么一说,正在宁帕子的手就顿住了,她回头,楚清也正在看自己,读不懂他眼里的东西,也就猜不出他此时在想什么。
“你认为我会闲得如此无聊吗?争风吃醋?呵呵……”叶夕甩甩手上的水渍,接过佣人送上的毛巾擦拭着,问得云淡风轻。
“小六,去医馆!”
“是,先生!”
楚清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转脸对着门外就喊。她还是一样,但愿真的不是!
他拦腰抱起了雨珊,不再看一眼叶夕,径直往外面走去。叶夕也没有因为他们的态度觉得有什么不妥,转身对佣人吩咐收拾好碗筷,自己提着裙边,又上了楼。
大概两盏茶的功夫,院子里就传来了楚清开怀的笑声,还有雨珊常有的撒娇。叶夕皱皱眉,合上了书,这两个人是怎么回事?刚才不是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吗?可是不管怎么说,都该下去问候一下。
“恭喜夫人贺喜夫人!”刚拉开门,路过房门的两个小丫头就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叶夕不解地问:“喜从何来?难道……”
“没错夫人,先生就要喜得贵子了,二夫人有喜了!”小丫头兴奋地接过了叶夕的话,叶夕先愣了一下,然后笑笑,“恩,喜。”
恰时,一个年纪大一点的,管家模样的男人走过来,急忙拉走了两个正开心的丫头。“夫人,小兰和小翠不懂事,我这就带她们去后院帮忙,您忙着。”
原来是雨珊怀孕了,难怪老远就听到楚清的声音了。那今晚,自己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去参加宴会了?在家看书也好过去那样的场合,还要别扭地装恩爱,真是折腾人!
“哈哈……我就要当父亲了!雨珊,我就要当爹了呢!哈哈……”走进大门的楚清抱起雨珊,在原地转了好多圈,正在感受初为人父的喜悦。
“爷,你转晕我了!”雨珊伏在他的胸口,闭上眼睛紧紧勒住楚清的腰。
“哦,对对对!我太激动了,对不起!”
“呵呵…..爷真像个孩子!”
“哈哈…..那也是当爹的孩子!”
“呵呵….”
两个人卿卿我我,叶夕已经习惯了,也就熟视无睹。她走到沙发边坐下,等着两人闹够了再打算说话。
“咦,姐姐,你怎么下楼来了?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在房间看书吗?还是我们吵到你了?”雨珊眼尖,看到了沙发上喝着果汁的叶夕,吃惊地喊道。
“楚清,恭喜了!”她没打算回答虞雨珊,越过了她看向楚清。楚清笑了起来,拉着雨珊也坐到沙发上去。
“怎么?你是想来和我商量晚上去宴会的事?”聪明如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她心里想些什么。她越是淡漠,越是冷清,他就越想和她单独相处,尤其是因为白亦尘而向自己妥协的那份畅快!可如今,白亦尘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无论谁都没有他的消息,暗地里派人去查,也没有收获。除非他消失了,否则,他带给自己的那份不安,是面前的叶夕也平定不了的。
“既然你已经说了,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我上去了。”她站了起来,没有想到他会一下猜中,是自己表现得太明显了吗?
“小夕,雨珊是二房都已经怀了身孕了,难道你这个正牌夫人不担心吗?这若要是传出去……”
她身子僵住,隐去心里的那份怯意,问:“你要干什么?”可马上她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断,这不是自己挖坑自己跳吗?
“不干什么,还是说…..你希望我干什么?”楚清放开雨珊的手,站起来从身后抱住了叶夕的腰,在她耳边轻咬,吓得她一阵颤栗。
“现在你要做的,是照顾好雨珊,让你孩子有个很好的胎教。”她强作镇定,漠然说出。
“呵呵…..不如一起做胎教可好?免得我这个奔于生计的男人到时忙得不可开交,你们做妻子的也会心疼,对吧?”他低笑出声,环在她腰上的手就在她身上不老实的游走。她愤怒了。
“楚清,别忘了,我们只是形式婚姻!大家互不干涉!所以,请收起你龌龊的想法!拿开你的脏手!”
“可恶的女人!”他的怒气被她激起,再也顾不得那么多,当众弯腰把她扛在肩上,双手钳制住一对上下踢打的玉腿,仍由她的手在自己后背捶打,直接往楼上走去。
“哎——爷!爷!你不是说好今儿陪我吗?爷~!”雨珊见形势不对,站起来朝着往楼上走去的人大声喊了起来。可是,除了叶夕的哀求,再也没有任何声音。
此时,客厅里只有雨珊一个人,佣人们早在楚清和叶夕争吵时就散了,家里的两个主人是谁都不能得罪的,干脆就什么都看不见,也好给自己以后留条后路。
“叶夕,听到我怀孕,你居然用这样的手段来把爷夺走,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之前勾引白少爷不成,就装起了清高,如今还不是得使出你那狐媚手段!哼!我会让你永远消失在楚府!”雨珊一气之下,打翻了桌几上所有的杯子,一阵破碎声击破了空气,压过了尘埃。
“楚清,你不可以!你不可以这样!”她被他重重地摔在了大床上,她就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瑟缩着往最里面挪进去。
他没有说话,嘴角斜着咧开一个弧度,一双眼睛就像狼群发现了食物一样发出亮光。他一只手扯开领带,把外套脱下摔在地上,一步步向她逼近。
“不要,不要过来….我求求你!”她的身子已经靠到了墙上,再也退不开。
“这儿可是我们的新房,休息了那么久,今天也该圆房了吧?”他环视四周,身上的衣物差不多都褪尽了。
“楚清,我求你,你不可以!”
“有什么不可以的!我们是夫妻,夫妻行房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我们只是在例行公事!”
“求你…..”
“你刚才不是很有底气吗?”
他说着,已经爬上了床。叶夕挥舞双手,小脸上已经没有一丝血色,那双澄澈的大眼睛里似乎有流不完的液体在不断往外砸下。他上前揪住了她的玉手,把她拖到自己身边,压在她身上,紧紧抱住。
“楚清,我求你…..拜托你放了我,放了我好不好…..”她挣扎,嘶吼,可是,她的力气对他来说,不过是挠痒痒罢了。
看到身下的女人泪眼朦胧的哭着哀求自己,他的心里有一丝动摇了,可是,想到她对自己的远离,甚至是憎恨,他又像是一头觅到食物的狮子一样,伸手撕开了她的衣襟。
“不!!楚清,你这个禽兽!!”感觉到胸前一阵微凉,她尖叫,一些不堪的画面又浮现在了脑海里,那个肮脏的小炕,那个禽兽般的男人,那个疼痛记忆…..想着这些,她的全身抖得更厉害了。
“亦尘!!!!!!救我!!!!”凄厉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楚府上空;楚清眼红了,嗜血一样的红色,他再也承受不了心底那股怒火的焚烧,将所有的愤恨发泄在了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