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临城的热闹,果然与冰冷的皇宫不同。
墨羽走在喧闹的集市,路边摊上的小贩叫卖声不绝于耳,但就是这些嘈杂,却让她有了一种真实的归属感。正漫无目的得四处闲逛,忽然看见前面有个摊位上卖胭脂与水粉,她一时兴起便向那个摊位走去,卖胭脂的是位中年的大婶,那些胭脂花样繁多,大婶一见有人光顾,兴致勃勃的为她介绍着自己摊位上摆的货品。
也不知道这辆马车的主人究竟有什么事,竟将马车赶的这样快,一路横冲直撞,路边行人都纷纷躲闪,也有几人因躲闪不及被车辕刮伤,但那车停也不停,继续飞奔向前,过往的路人都纷纷咒骂,然而就在转角的时候,异变突生。兴许是马蹄铁使用的时间太久,马车的速度又太快,在转弯的时候马蹄一滑,竟然不受控制的冲向了路边的摊位,车夫也被甩下了车,摔在一旁哎呦个不停,而此时,那个小小的胭脂摊,卖货的大婶与客人交谈正欢,二人都没注意到飞奔来的马车,那马车打滑冲出也不过是瞬间的事,待路人喊出当心的时候,那马车离小摊位几乎就是触手可及了,墨羽与那大婶听到了路人的喊叫,再回头,却看到一辆直冲来的马车,二人早就吓愣了,哪还有闪避的力气,眼看着墨羽就要被飞奔来的马蹄踏倒,忽然自街道的另一边飞起一人。
那人轻巧的跳起,一脚踩在马头上,紧跟着一脚踢在马颈,顺势一把拉住墨羽向一旁掠出几步,那受惊的马挨了这两下,吃痛不住,长嘶一声,几乎要把马车带翻,救下墨羽那人又飞身上了马,抬手轻轻在马身上拍了几下,也不知他这几下究竟有什么神奇,那受惊的马仿佛一下子就温顺了不少,那人又拉住缰绳,几下就将马车带到一边,安稳的停下。
墨羽惊魂未定,此时才注意了一下骑在马背上将自己救下的那人,一袭白袍,衣料一看便知不是凡品,并没梳发髻,过肩的黑发柔顺非常,以一枚银环束住,他的眼睛很深邃,但却没有丝毫感情,只是一片冰冷,一眼望去便觉得身边升起一股寒意。那人见马车稳住了,便跳下了马,转身离去,很快就消失在转角,待墨羽回过神记起应该道谢的时候,早已寻不见那人的身影,反倒是马车里的人此时掀开帘子跳下车,恨恨的骂到:“是哪个不长眼的混蛋,连本小姐的马都敢拦!”她四下看着,忽然看到呆立在一旁的墨羽,“你?你怎么在这?”
墨羽一看到掀开帘子的人是史芸儿的时候心里就暗自叫苦,怎么越不想遇到谁偏偏就要遇到谁呢,史芸儿对自己的态度可是不怎么样,本来打算是惹不起总躲得起吧,谁想老天就是这么喜欢开玩笑,就是要安排个冤家路窄出来。
“哼,居然敢挡我的马,你这奴婢还真是够目中无人的。”史芸儿冷笑,抬手就扬起了鞭子要抽下来,谁知扬起的手腕忽然被人抓住了,她此时愤怒难平,回头就待破口大骂,却在看到来人的瞬间瞪圆了眼,继而把已到嘴边的骂人话吞了下去,瑟瑟的站在一边不敢再说话。
“大白天的,这是在闹什么呢,还不回去。”来人温和的笑着,秀美的眼眸里却是不容侵犯的威严,他松开史芸儿的手,“好了,来人送史小姐回府去。”他一面说一面走到墨羽跟前,低头笑到:“走,我们也该回府了吧。”墨羽这时已经被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乖乖的被这人牵着回去,在他们走进的府邸的巨大乌木匾额上,金漆书写着俊秀挺拔的“王府”二字。
今天已经是墨羽来到王府的第三天,五日的牢狱之灾,深深的寒意几乎浸入骨髓,她足足在床上躺了有三天,才觉得身体好了些,听照顾她的承欢说,她那日被送回来睡下后不久就高烧不退,先生去请了御医过来,听御医说,是因为牢中的寒气侵入脏腑导致,御医开了祛寒退热的方子后,又叫人用冷水浸湿帕子擦拭,冷水换了一盆又一盆,药也喂了数碗,就这样一直折腾到晚上,墨羽的烧才渐渐退了,轩辕先生也总算舒了一口气。墨羽可是王爷点名要的人,若是照顾不好,让她有个三长两短的,他可没法跟王爷交代,还好这丫头福大命大,竟是撑过来了。
如此又听御医的话休养了两天后,墨羽才拿着贺天衣亲笔的谕令以及凤歌王的玉佩,换回了出宫的令牌。王公公对她的态度又客气了几分,她塞了几块银子,托他帮自己打听一下小梅的情况,却没想到,小梅竟然已经在真相大白后被收押入狱的那个晚上,就服毒自尽了。尚仪局的秦姑姑说,小梅在决定顶罪的那一刻就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了,墨羽虽然不知道她究竟是被谁收买,为何能做出这样大的牺牲,但对于她的死还是甚为伤心,便记下了这个日子,打定主意以后要记得为她多上些香。
这样大风大浪的,足足耽搁了十天的功夫,墨羽心里惴惴不安,不知该如何向王爷交代,在宫门口等着接她的,却是一位十分年轻的侍卫,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眉目挺拔俊秀,他没有和其他人一样挎刀,而是背着一柄剑,微笑着站在马车边,看着王公公派来的小太监将墨羽的东西搬上马车。
“是墨羽姑娘吧?我奉王爷之命而来。”他微笑着向墨羽点头,算作是招呼,淡淡的微笑始终挂在嘴角,这笑意柔和而又舒服,墨羽顿时觉得之前所有紧张的心情都被一扫而空。“到王府要有半天的路程,这一路有任何事姑娘都可以跟我提出,我名连星。”他继续说着,“现在,请姑娘上车吧。”
马车速度飞快,墨羽偶尔掀开车帘,只见到两边的景色飞速的倒退,但这辆马车里也不知是因为如何,竟然几乎感觉不到过大的震动,反而如同在室内一样平稳,甚至连车内小桌上摆着的米酒也只是轻微的摇晃,连星似乎看出了她的疑问,依旧微笑着说:“这可是王爷顶好的一辆车,王爷说,知道这些日子姑娘吃了不少苦,身体恐怕经不起颠簸,才叫我带这辆车来的。而且这个驾车的李叔,在这一行当也是有着响当当的名号的。”他抬手为墨羽刚刚空了的杯子添满甜香四溢的米酒,不再言语,反而是墨羽此时心里尽是迷惑。
听宫里的那些丫头们说,凤歌王虽然英俊潇洒,谦和有礼,但平日见到女子都是彬彬有礼之外,又略带些抗拒,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对自己这般特殊的对待呢?墨羽犹豫半天,终于还是没敢向连星问出这个问题,兴许王爷对谁都是这么和善的,是自己会错意了也说不定呢,她这样告诉着自己。
一路奔波,连星除了偶尔与她几句无关紧要的闲谈,对于王府的事是不肯多说半句,只是告诉她到了王府便知道了,但是说到凤歌王待人,连星却是大大的赞叹了一番,他赞叹的时候,眼眸里带着闪闪的光亮,仿佛得到了稀世的珍宝。“王爷待人是不必挑剔的,王爷的谦和是出了名的,你要记得,王爷不喜欢人自轻自贱,就是丫鬟王爷也会同等的看待。如今,能得这样一位主人,不得不说,是我连星的幸运。”墨羽点点头,还待再问些什么,连星掀开帘子看了看,“要到了呢。”他说了这一句后,就不再言语,坐在马车车厢的一角,陷入沉思。
“连大哥,你们回来了啊!”马车稳稳的停下,墨羽随在连星身后下了车,便听到这清脆的声音,跑过来的是一位年纪与她差不多大的女孩,穿浅青色荷叶镶边绣着莲纹的裙子,脚上一双五彩堆绣的花鞋,墨羽不由得有些奇怪,凤歌王并未娶妻纳妾,这位一看打扮便典雅高贵的女子,究竟是谁呢?她没敢开口问,连星点头答到:“是啊,清歌你怎么出来了,没在王爷身边服侍么?”
服侍?墨羽顿时一愣,再仔细打量着面前站着的那位名叫清歌的女子,难道这女孩是王府的丫鬟?可是,丫鬟竟然这种打扮,太夸张了些吧。墨羽心里想着,也没有注意那女孩跟连星在说些什么,此时赶车的李叔已经将马车由偏门带到后院去了,墨羽的两个包裹此时都是连星在提着,清歌一看连星提着包裹,而且这两个包裹看上去分量并不轻,顿时阴了脸,转向墨羽。清脆的声音如摇晃的铃,“喂,你是新来的吧,怎么能让连大哥帮你拿东西!还不快去自己接过来!”她微微撅嘴,见墨羽还没有反应过来,连星也没有放下东西的意思,鼻子一哼,扭头就走,临走之前,她小声叨念着:“真是迟钝,看来得让芸儿姐姐好好调教一下。”声音虽小,却真真切切的传到墨羽的耳朵里,墨羽这才反应过来,忙伸手去接自己的包裹。
“墨羽姑娘不必在意清歌的话。”连星笑着拒绝了,“清歌去找管住处的林姑姑为你安排呢,稍等片刻我帮姑娘提到房间去便是。”“啊…这样,这样不好吧…”墨羽嗫嚅着,有些赧然的红了脸颊,连星看着她的样子,不由得笑了起来,清歌此时刚好走回来,一见二人谈笑的样子,脸色更有些阴沉,“喂,你住在这里,跟我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