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已入暑,天气渐渐转炎热,这一日在崇文馆闲来无事,也不知为何格外想吃些凉的,想了想,墨羽吩咐小书童茗儿在这里候着,自己起身去了御膳房。
一路上百花齐放,引得彩蝶翩翩飞舞,小湖面上戏水的鸳鸯,扑棱着光滑柔亮的羽毛,在水面相互依偎,墨羽一路看着,心情也舒畅了许多,这连日来的疲惫也似一瞬间便消除了。
眼看着御膳房就在跟前,墨羽站在门口理了理衣裳,正待进去,忽然听得墙根有人谈话的声音,墨羽一时好奇,便凑过去听起来。
“喂,上次托你办的事你做的如何?”这声音有些耳熟,但一时半刻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放心吧,已经弄好了,就下在今天的午膳里,那药啊,灵着呢,管保叫她睡个三天不醒。”这却是一个稍有些苍老的声音,想来是哪位嬷嬷。
“哼,这样最好,想在皇上面前夺了我们主子的威风,想得美,如今还有三天就是太后的寿辰了,到时那舞姬醒不了,我看梅妃那个贱人还怎么趾高气昂!”
“是是是,姑娘说的是。”略有些老的声音赔笑着。墨羽听到了舞姬两个字,心里一紧,也顾不得要取水果,转身便往太乐署的方向走去。也不知这二人谈论的是真是假,但不论真假,都一定要去提醒舞姬注意才好。
刚走到太乐署门口,却看见御膳房的丫鬟秋歌提着一个食盒从太乐署走出来,不由得上前叫住她:“秋歌妹妹,且等一下。”
那丫鬟也是认得墨羽的,一见是她,便住了脚步,“墨羽姐姐,可是有什么事?”
“这食盒,可是舞姬老师的午膳?”墨羽指着她手中的食盒问。
“是啊,”秋歌笑道,“今日舞姬老师胃口很好,准备的菜吃了大半呢,这不已经用过膳,命我将食盒带回去,还说今天的菜备的好,让轻舞姐姐赏了我一串铜钱呢。”
“什么?已经吃完了?”墨羽这一惊,却把秋歌吓了一跳,“姐姐你这是怎么了?一惊一乍的,可吓死我了。”
墨羽也发觉自己有些太过惊惶,当下摆摆手,“没什么的,妹妹既然有事要做就去忙吧。”秋歌奇怪的看了看她,没再问什么,向御膳房走过去。
而墨羽此时却有些踌躇,也不知自己听到的究竟是真还是假,舞姬姐姐已经用过午膳,但还是好好儿的,兴许是自己风大听错了,误将吴听成舞了?心里犹疑着,脚下却是往崇文馆走去。
刚回崇文馆,茗儿便抱了十几本古书来,说是轩辕先生吩咐,尽快整理好,墨羽研好墨,一本一本的开始翻看、核对、誊录,忙的昏天黑地,忽然听见外面一阵争吵,似乎是茗儿。
“喂,你们不能进来,你们是谁啊!!!喂!!!!”
话音刚落,便见到几个身着禁军衣甲的兵士提着剑闯进来,其中一个像是头领的人在墨羽跟前站定,“你就是墨羽?”
“奴婢正是。”墨羽站起来,直视着那头领的眼睛,清澈的目光没有丝毫闪烁,那头领没想到她如此坦然,反而不好意思太过大声,“就是你,跟我们走一趟吧。”说罢,也不待墨羽回答,身边两个兵士便上前来欲押着她,那头领轻咳了一声,两个兵士立刻住了手,头领道:“别磨蹭了,走吧。”
那头领显然不想为难墨羽,他在前面领路,两个兵士跟在墨羽后面,前行的方向竟是太乐署!墨羽不由得又想起中午时自己听到的东西,莫非与这有关?
不过片刻便到了太乐署,兵士也将墨羽的手扭在身后,该做的样子总是要做的,那位头领走进去说了些什么,只听得里面一个冷冷的声音:“哦?人带来了?还不押进来!!”
墨羽静静的垂首跪着,贞妃高傲的坐在一把紫檀木制成的扶手椅子上,旁边的丫鬟寻梦正拿着一柄小小的羽扇轻轻扇着,贞妃依旧是一身华丽的衣饰,手指轻轻敲着椅子的扶手,见墨羽一言不发,喝道:“大胆的奴婢,还不快快从实招来!你究竟对舞姬做了什么!!!”
墨羽依旧一言不发,贞妃顿时大怒,“好大的胆子,竟敢无视本宫?来人啊!给我掌嘴!!!”
站在她身边的李顺恭谨的道了一声遵命,便走下来,墨羽依旧静静的跪着,反而是一直在这里练舞,因忽然出了事被贞妃带人看管起来的一群小宫女,乐儿恰好也在其中,眼看着墨羽就要受罚,也顾不得许多,便嚷起来:“羽姐姐,你快说啊!快说啊!!”
“哦?还有同党?把那个丫头带过来。”贞妃冷笑,而一直不肯抬头的墨羽,却忽然抬头直视着贞妃阴寒的目光,“不知道娘娘想要奴婢说什么?”
“哼,说什么还要本宫提醒你不成?今日中午时分,太乐署的麻嬷嬷见到你拉着御膳房送食盒的秋歌嘀嘀咕咕了好久,究竟在嘀咕些什么?舞姬此时昏迷不醒,便是你与那秋歌同谋下药谋害的吧!好毒的心啊!”
“奴婢不知道娘娘为何这么说,奴婢只是与秋歌闲聊了几句,若娘娘不相信,大可将秋歌也带过来当场对峙。”墨羽沉静的诉说,她已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怕那个麻嬷嬷便是自己那日听见的苍老声音的主人吧,恶人先告状,只是为何轮到自己倒霉却是不知,再想想不久前岳安宫的小太监,这深宫之中的谋算,果然令人防不胜防,已经这般小心了,却还是会被逮到把柄,本想认命,由她拷问,但牵扯了小丫头,她便不能这样淡然了。
“哼,对峙?你们是一起串好了口供的同谋?本宫凭什么要听你们的谎言??李顺,这奴才下毒谋害太乐署舞姬,罪不可恕,本宫命你将她带出去,立刻杖毙!!”
“这…”李顺这一次有些犹豫了,毕竟此次舞姬昏迷之事已闹的很大,且不说这奴婢有没有承认罪行,就算是承认了,也要交给刑部的人去行刑,贞妃虽然是皇妃,也只能做主**,这一次的事,若论宫规是轮不到她插手的。
正在他犹豫不决的当口,门外忽然传来小公公洪亮的声音:“皇上驾到!!”
顿时一直围在太乐署的兵士齐齐的跪倒一地,贞妃也立刻站起来,扶着丫鬟走到门口,福身行礼,“臣妾给皇上请安。”
“免了。”上官玄启挥了挥手,大步迈进宫内,长乐跟在他身后,见了那紫檀木的椅子,便将自己的手帕铺在椅子上,“皇兄,坐。”
上官玄启揽起长袍端坐,回头看见站在身后的妹妹,温和的笑着,“长乐你也坐。”旁边便有一个眼尖的小太监送上一个四脚无靠的梨花小凳,长乐也不推辞,坐在兄长的下首。
上官玄启打量了这宫内,“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乱成这样?”声音不怒自威,磅礴的气势瞬间铺遍这小小的殿内的每个角落,先时那些跪着的侍卫宫女们头都垂的更低了。
“回皇上,臣妾在处理太乐署舞姬中毒一事。”贞妃上前一步,先行了一礼,指着墨羽说,“皇上,就是这个奴婢,意欲下毒毒害舞姬,臣妾数日前曾见过她来找舞姬,手里还拿了一个瓷瓶,不知装的是什么,今日舞姬中毒之时,也有嬷嬷见过她来太乐署,还与御膳房送午膳的丫鬟交谈,想必是那时候在舞姬的饭菜里下了毒!臣妾恳请皇上将此等胆大包天的奴婢立刻杖毙。”
“哦?可有此事?”皇上淡淡的问,似乎根本不是很在意贞妃刚刚说过的话。
“回皇上,贞妃娘娘所说之事确有其事……”墨羽此时心里已然忘却了初见圣面的紧张,她只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如果不能撇清自己的嫌疑,便真的不可挽回了。只是她话未说完,便被一个声音打断,似乎还有些耳熟,“大胆的奴才,居然谋害我们舞姬小姐,你…你你你…你这是安的什么心啊??!!”似乎正是那日自己听到密谈的嬷嬷,她此时声音都有些颤抖,也不知道是真心担心洛绯澄,还是在掩饰她内心的紧张。
“皇上在这呢,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大胆喧哗?来人,给我拉下去打。”长乐公主在一旁冷声道,“这些奴才现在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这宫里到底还有没有规矩?”一边说,一边却是看向贞妃。
“你继续说。”皇上面无表情,对于长乐公主处罚那奴婢,他并未提出什么异议,这便让贞妃有些气闷,怎么自己要处罚皇上就要拦呢,当然只是想想罢了,皇上既然开口,她也只能一起听着墨羽接下来要说的话。
“回皇上,贞妃娘娘所说之事确有其事,只是这第一,那日奴婢拿药来找舞姬姐姐,拿的是化瘀消肿的药,因梅妃娘娘扭伤了***婢身份低微,难以得见娘娘尊容,只得请求舞姬姐姐将药带去,遇见贞妃娘娘在此不过是巧合,圣上只消问问梅妃娘娘,舞姬姐姐可曾给过她化瘀消肿的药膏便是。至于这第二件,奴婢确与秋歌交谈过,只是当时秋歌是在舞姬姐姐用过午膳之后要将食盒带回到御膳房的,所以,贞妃娘娘说奴婢此时下毒,这罪名奴婢不敢承认,若要下毒这时能下得了什么毒?御膳房丫鬟秋歌可为奴婢作证,奴婢冤枉!”说罢最后一句,墨羽重重的磕了一个头,便不再言语。
“皇兄,我看这奴婢说话条理分明,未必是作假,不如派人去问问梅妃娘娘,若确有其事,便不能冤枉这奴婢。”长乐悠然的说着,贞妃恨恨的看了她一眼,心里怨恨着她为这奴婢开脱,只是这奴婢所说的,自己确实不曾知晓,想想她如此大包大揽的欲管好此事,不过是为了在皇上面前争得些颜面,区区一个奴婢而已,只是她没想到竟然就惊动了皇上,反而令自己颜面扫地。
“嗯,”上官玄启轻轻点了点头,“刘锦,你且去梅妃那看看,问问此事,不必多说,只问那日舞姬可有送药便可。”那刘公公看上去年纪并不大,但眉宇之间却是掩不住的聪慧,想来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在皇上身边侍候的好,又能护佑的自己周全吧。
这厢皇上遣人去查证,贞妃却不肯罢休,“你既说这两件事与你无关,那么那日在御花园,你与灵妃娘娘,又是怎么回事??”
灵妃娘娘?墨羽正狐疑,想不起是谁,忽然好似醒悟了什么,灵妃,御花园,只是……
她一直觉得那日对话的二人中年轻的那人的声音有些耳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方才贞妃提及了灵妃……她才把记忆中的影像与之重叠到一起!
那日,那个年轻的声音,正是灵妃身边的小丫鬟,曾嘲弄自己又狠狠扇过自己好几个耳光的丫鬟——红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