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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祸兮?福兮?

白衣中年人的轻功最佳,距离童山和黑衣人最近,可在他刚刚踏上了山顶平台的时候,也正是二人双双坠入悬崖的一瞬间。

惊呼一声,身形飘起,宛如飞行一般,眨眼间便到了二人失足处,探头向下一看,那里还有一点儿人影。

那悬崖虽然不是完全陡直的,但绝大部分山壁都险恶异常,凸凹不一,还有云雾笼罩,根本看不清悬崖下的情形。

他左右绕行了一段距离,又仔细观察了一番,自忖凭他的轻功造诣,便是有准备的情况下,也很难上下。

与童山相识也不过一两个时辰的时间,但给他留下的印象却极为深刻。

先是败于他手,而后并肩逃跑,最后又共同御敌,眼睁睁看着一个侠肝义胆、大气豪爽、资质俱佳的好孩子,就这样与敌人同归于尽了!若是能将他引入师门之中,由师傅亲自教导,将来的造就肯定非凡,必将成为师门中的砥柱中流。

正在中年人无限感慨的时候,那将官和手下的兵士也纷纷登上了山顶,一个个手拿着弓箭,打量了一番,并未看到童山和黑衣人的身影,只见中年人落魄的坐在悬崖边声声叹息。

“人呢?”牙兵小六子看了看中年人,又看了看悬崖峭壁,心底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中年人并未说话,只是伸手向悬崖内一指,又哀叹了一声,喉咙中隐约吐出两个字,但小六子并没听清,可也明白了一切。

“可惜了,这样一个好人!”

说完后,他马上抬头,看向了自家大人,见他也在叹息,拉了拉他的衣袖轻声说道:

“老大,我带着兄弟们从山底绕过去搜搜看!”

“还搜什么搜,这么高的悬崖,就是铁打的人掉下去也都摔成饼子了!可惜喽,我还想和这小子把酒言欢呢!”将官心情欠佳,说话自然很冲。

“不是!人虽然死了,可他俩身上肯定有不少银票,我们下去搜搜,万一……”

“万一!万什么一!你掉钱眼里了!找到后,他身上的东西一件不许动,给我好好带出来,我要隆重的安葬他,这是一个侠士,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胆色,只是可惜喽!”老大吩咐完,一震衣袖,转过头去,再也不肯理会小六子。

财迷心窍的小六子在自家大人那碰了一鼻子灰,但还是挥了挥手,领着二十多兵士直奔山下跑去,转眼间,山顶上便只剩下了中年人和将官两人。

那将官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多么好的一个孩子啊!这就完了!走吧!”

“干什么去?”中年人抬起迷蒙的双眼。

“去绿柳镇!告诉那些他曾经帮助过的人,好好祭拜吧!”将官沉痛的说道。

“对!我囊中还有一些资财,我全都献出来,一定要给童山建个大庙!”中年人恍然道。

“应该的,应该的!”依稀能听到将官口中含混的说着……

…………………………………………………

三个月后,在山的那侧,小六子领着一群兵士在山脚下徘徊。

“六哥!三个多月了,你为什么还那么执着?要知道那童山即使身上带着银票,也就几十张而已,否则就凭兄弟们的眼光,立马就能发现藏在了哪里?”一个兵士说道。

“嘿!你没听那童山说?他手中的银子够咱们喝几年酒呢?几年酒啊!”小六子没说话,他身旁的另一个兵士接道。

“我现在把所有钱拿出来买劣酒,也够你喝几年的了!想来六哥在这里找三个月,自有他的理由,不是我们所能揣测的!”

“你这家伙,就会拍马屁,说句实话能累死你怎么的!六哥,你可别听他忽悠你!”

“记住!你们两个别拿这事儿开玩笑!以前我不知道童山是何许人也,但是和绿柳镇的村民们接触了三个多月,我知这人值得咱们敬佩!同样是吃打劫这行饭的,咱们连给他提鞋都不配啊!”一直沉默的小六子此刻说道,而且现出一脸崇敬的神情。

“知道了,六哥!三个多月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真奇了怪了,你说!”那个兵士道。

“我看他俩肯定摔在山腰凸起的那个地方了,但下面全是陡直的峭壁,咱们上不去啊!要不咱们组织村民编出一条长绳来,让几个兄弟上去,或许能发现他俩的尸体!”另一人道。

“我以前也猜测过,后来还是大人阻止了我!他说:让那孩子好好安息吧!他做的已经够多了,剩下的事情应该由我们这些活着的人替他完成!”小六子深沉的说。

“六哥,我们和大人,和你一起!”

小六子点了点头,并未说话。

“六哥,今天这是童山的百日祭奠,咱们应该过去看看!”其中一个兵士建议道。

“不去了!咱们就在这里祭奠他!”小六子摇摇头道。

与此同时,绿柳镇外,茅草屋旁,一座肃穆的庙宇中。

青砖绿瓦、大院红墙,一个青石雕成的塑像,矗立在堂前。

一个小男孩儿,一个稚气未脱的幼童,一个扬着手臂、手托书籍的伟岸身影。

双目间隐隐露出愤怒的光芒,直视着前方……

供桌上,瓜果齐备,牲食俱全,香烟缭绕。

堂下跪着一片黑压压的人群,人人神情悲痛,露着惋惜的目光……

“老大呀!你死的好惨啊!我就出了一趟门呀,从今以后就再也看不着你了啊!我想起了你教我武功的日子呀,我想起了咱们一起吃饭的日子啊!你从来不讨厌我的呼噜声,你从来不埋怨我学不会你教我的招式,你从来都是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的教我呀!哦!”

哭着哭着,马虎一口气没上来,“哦”的一声晕了过去。旁边站着的的关大夫连忙把他扶起,掐了下人中,马虎跟着就支吾着爬了起来,又大哭道:“老大呀!你是好人呐,啊~哈~哈~哈~”

马虎一边哭得涕泪横流,一边双手锤着地,虽然有些语无伦次,但听者无不动容。

这是真情的流露,这是心的悲诉!

哭罢之后,马虎站起身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哽咽的说道:“老大!你就安心的走吧!我马虎在此对天发誓,一定继承你的遗愿,把‘打劫天下’进行到底!”

“好样的!”出口称赞马虎的正是那个将官,只见他蹬蹬蹬几步,走到童山塑像旁,双手对着下方的百姓一抱拳,又说道:

“我梁有根以前是个做强盗的,无父无母,小的时候是各村各镇的好心人施舍的饭食把我养大的!我梁有根不敢说自己是个好人,可即使在做强盗期间,我也没有打劫过一个平民百姓。”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稳定稳定情绪,又接着说道:

“我以前并不认识童山小兄弟,我和他的相识也是因缘际会,但却没机会相交相知,这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我在绿柳镇呆了三个月,我知道了童山的所作所为,是个能劫富济贫的是好男儿!但是能将劫富济贫的好事做到底,并且让受益的百姓们没有后顾之忧的,我梁有根只见过童山一个!这才是真正有担当的汉子!

今天,我梁有根决定,绿柳镇的保丁,我帮你们训练,绿柳镇的事儿,就是我梁有根的事儿。只要有我梁有根一口气在,我就力争保护好绿柳镇村民的安全!

童山小兄弟,你未完成的志愿,也有我梁有根一份!”

…………………………………………………

山风阵阵,刮过童山耳畔的时候,他脑海中已然一片空白。

为什么一身功力会瞬间散去?为什么苍天如此不公?为什么眼看着家仇得报在即,反而辜负了父亲的殷勤嘱托?童家的重宝又由谁来传承?难道就这样在自己手中断掉?

不甘呐!童山的心中满是不甘!手中犹自拉扯着黑衣人老大的衣衫,那黑衣人在跌落悬崖的瞬间,已然清醒过来,无暇顾及背后的童山,忙从藏宝囊中取出一双铁爪。

这铁爪寒光隐现、锃白瓦亮,却不知是由什么金属打造而成。

黑衣人老大左右手一交,双爪便已经戴在手上,逢着峭壁上的泥土、山石、杂草,一律不管不顾的抓去。可他双手早已受伤,根本是不出全力,所以未有一次能够成功,只是徒自加重伤势罢了!

说时迟、那时快,二人起初下坠的力道并不是很大,再加上黑衣人反应及时,及时出手,虽然效果不大,但也减缓了不少速度。所以二人坠下山崖后,一路跌跌绊绊,一时半刻倒不虞有性命之忧。

尤其是童山,生死瞬间,下意识的抱住了黑衣人的后背,紧紧贴在他身上,无形中便被黑衣人保护起来。

虽然他的年纪不大,重量很轻,但是和黑衣人叠加在一起,也使得黑衣人的压力徒增了不止一筹。若是那黑衣人双臂未受伤之前,或许能借助双爪的锋利扣住一块岩石,或者插进峭壁中,但受了伤的手臂根本承受不了如此大力,每一次伸出,都是伤上加伤的结局。

悬崖深有三百余丈,以后世的计法换算过来,便是千米左右。莫说是大活人,就真是一个铁球,从上面掉下来,也会摔成铁饼。

好在黑衣人宁可豁出了一双手臂,一次次的挥动,加上这峭壁并非陡直,终于在一定程度上迟滞了二人下落的速度,等二人落到山腰左近,整个坡度又明显变缓,摩擦力也随之增大,滑落了一段距离后,两人终于停在了半山腰处。

幸运的童山并没有受伤,也并未昏迷,可他的头脑却始终处于半清半醒之间,懵懵懂懂的趴在黑衣人老大的后背上。他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知道这个世界有武功高手的那一天,做梦想的都是练就一身武艺,行侠仗义,快意江湖!

如今这梦想已经有了一个良好的开端,可是他却在关键时刻,丧失了一身功力,重新做回了普通人。饶是童山心智坚韧,也不能承受这个打击。

也许是一刻,也许是一天,二人在这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山腰处已不知呆了多久!

童山身下的黑衣人老大终于慢慢清醒过来,咳了两声,身子一侧,将趴在他背上的童山掀落在地,接着他又努力的爬了几下,始终没爬起来。

童山受了震动,也回过神来,抬头向四外一看,原来此处并非山底,二人正趴在半山腰的一个缓坡上,周围云雾缭绕。向上,看不到山顶;向下,看不见土地!

再回头一看这黑衣人老大,却吓得童山连连向后爬了很远才停下。

童山杀过人,出手便不留情,胆量自是不小,可当看到黑衣人老大的那一刻,还是让他一惊,你道为何?

这人胸前的所有衣物全都山石打磨光了,在山坡上足足划出了一道长达二十多丈的血迹,胸前的血肉更是所剩无几,两只手臂扭曲着蜷在头下,双腿的膝盖部位只剩下几条大筋连在小腿上。

唯有那对利爪仍然闪现着寒光,熠熠生辉,与黑衣人老大的惨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童家娃娃,你可真是好运啊!”那老大勉强抬起头,看了童山一眼说道。

“你,你还活着?”童山仔细看了看他,平复了一下惊恐的情绪,问道。

“吊着一口气而已,全凭元气护住了体内脏器,也没多长时间了!战斗的时候,最后一下你为什么不躲开?”那老大问。

“并非是我不想躲,而是不知为何,体内的元气在那一瞬间全顺着筋脉散了!”童山说。

“不可能?”黑衣人老大惊讶的说道,说完后因情绪激动又吐出几口血。

“为什么不可能?”童山猛地抬头问道。

“咱们修炼的元功进境极慢,却胜在稳妥,每一点元气的积累,都是亦步亦趋的修炼得来,肉身与元海也都是同时进步。只要肉身和元海尚在,你的元气就不会散去!即便我们平时消耗一些,也能随时补充回来,就是这个道理!”黑衣人老大解释道。

“可我现在体内真的没有一点元气了啊!”对于修炼的一些原理,童山确实懂得很少,没有师傅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始终想用前世里学到的知识来解释元功的奥妙,虽然有些猜测,但因为一开始便被那些光怪陆离的理念束缚了,所以一直未曾接触到元功的本质。

“奇怪也哉!你试试看能不能感应到周围的元气!”那黑衣人老大重伤在身,却被童山身上散功的事情吸引住了,偶尔还发出几声感慨!

童山依言盘膝坐在山坡上,闭上眼睛,沉下心来,努力感应着周围的元气。

在以前,童山修炼时,只要稍稍静心,便能感觉到自己身周被一层层乳白色的元气点包围着,只要微微运转元功,那些元气点便会被吸附到元海中。

可现在,无论童山如何努力,他都感受不到身体周围的元气点,无论如何运转元功,都不能汲取哪怕一个元气点。

费了半天劲,童山放弃了努力,冲着黑衣人老大苦笑一声,说道:“完全没有任何感应!”

黑衣人老大口中连连说着“不可能”,一时忘记了自己已然重伤在身。紧锁的眉头代表着他在努力的搜索着有关元功修炼方面的信息。过了片刻,他双眼一亮,兴奋的说道:

“我知道了!这肯定和你们童家的家传宝贝有关?你们童家自从得到了那件宝贝以后,从没有一个人研究出那宝贝的用法!也许是你们根本就没有触发那件宝贝的使用条件!而你,很有可能已经触发了宝贝的使用要求!快把那件宝贝拿出来试试!”

童山一听,也觉得有很大可能!毕竟自己元海中的情况只有他自己知道,球状虚影的秘密他一直都没有告诉任何人,只因为它和这世上所有修炼元功之人都不一样。

而且,自己和黑衣人老大一追一逃,以及战斗时元海中的球状虚影发生了异变,竟然不受控制的转动起来,这也是所有修炼元功之人都不可思议的事情。

可笑的是当时自己还把这当成了一件好事,却没想到那是散功的前兆!

当他把手伸到胸前,刚刚要触碰到藏宝囊时,突然意识到这极有可能是黑衣人老大的诡计。要知道此时童山已经毫无战力,把宝贝一拿出来,黑衣人要放手抢夺该如何是好?

犹豫了一下,童山终是把手撤了回来。

黑衣人老大把童山的动作看在眼中,心中便明白了他的顾虑所在,轻笑一声,说道:“童家娃娃,没想到你竟如此谨慎!其实没必要了,我已是将死之人,其实在刚刚逃跑时我就已经想通了,我此生做了很多错事,杀了很多无辜之人,也强抢了很多财物。

可最后却连自己生死相依的兄弟都不能保护,至于那所谓的组织,也不过是把我们当成了工具而已,用之即来,挥之即去!哪怕全都死掉了,他们只要再花些功夫,还能组建一个新的队伍!

我现在也没什么愿望了,只想在临死前,看看那导致我们一队兄弟皆赴黄泉的宝贝到底长什么样?你不用怕我,能和你说话,是因元功深厚,暂时护住了心脉而已!等一会儿元力耗尽,自然也就命归黄泉了!”

“刚刚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虽然你未必是个君子!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这条命最终能够保全,还是你一路护持的结果,恩师恩、怨是怨,非是我小心,实则因为这东西已经不知害了多少人命,但愿从此终结吧!”

童山说罢,不再犹疑,伸手摘下胸前的藏宝囊,从中取出那颗蓝色的圆珠,递到黑衣人老大眼前,任他细细观看!

黑衣人老大双手废去,早已不能接物,只能任童山持着圆珠,在他眼前轻轻搓转。看了片刻,也没发现此物除了卖相极佳,还有何有奇异之处?

“原来就是此物,我的兄弟们啊!原来就是此物!哈哈哈!”黑衣人老大长笑两声,又咳出几口血,双眼渐渐无声,神情黯然的说道:“娃娃,我身上也有一藏宝囊,里面有些还算值钱的的东西,以及这双利爪,全都归你了!”说完后便再也没有了声息。

然而童山脑海中却来不及感慨这黑衣人老大的死去,原来在他拿出圆珠的那一刻,沉寂了许久的元海却突然悸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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