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南环路上有一辆银灰色的帕萨特,打着明晃晃的大灯正在至东向西疾驶,车上的司机初看很年轻,不过二十出头,但细看的话又觉得有些岁月的历练,他的肩很宽,把驾驶位占得满满当当,除了专心开车外就是瞟一眼面板上的时间。副驾和司机后座上分别坐了两个不到三十岁的男子,两人除了看看窗外之外,就是互相之间偶有几句对话,可以听出前排副驾的被叫做宽哥,后座年纪小一些的被称作三豹。
宽哥注意到司机看时间的细节,打破了沉默:“小兄弟,着急嘛,媳妇在家等啊?”
“没”司机注视着前方,看上去并不想聊天,这里离市中心比较远,在这些年席卷全国的地产开发之下,原本是远郊的路旁也有一片片的崭新小区,只是大都没有搬进多少住户,每个小区里都黑漆漆的,偶有几个窗里透着一点光亮,时间还不到九点,路面几乎都看不见过往的行人和车辆。
“那是女朋友啰?”宽哥继续问道。
司机似乎露出了点奇怪的神色,摇摇头还是没有接这个话茬,而是问:“到地了?”
宽哥扭头向侧后坐看了一眼,后座的三豹轻轻的点了点头,两个人交换了个眼色。
“前面有个路口右转,进去以后靠边停就到了。”宽哥低头看看路边的路标。
拐进的小路很暗沉,被大灯划开了一片光亮,帕萨特缓缓在一片刚刚开工的工地附近路侧停下。
“三十块?”宽哥在他半新的帆布背包里摸索,确认上车谈好的价钱。
“对。”帕萨特靠着一处土方堆停了下来,附近是半开工的一片建筑,此刻黑沉沉没有半点动静。司机似乎没有奇怪打黑车的两个乘客,为什么夜里到这么荒凉的地方,正要伸手打开车内小灯,让宽哥找钱更容易些。
“嘭”一声闷响,三豹半探着身子,手里拿了个常见的工具铁锤,重重的敲在了司机的后脑侧,紧接着铁锤弹起,掉在车上。
司机身子猛然一僵,低着头足足停顿了数秒,准备开灯的手才软软垂下,整个人歪倒靠在驾驶座。
“宽哥,打晕了?”三豹用沙哑的声音问道。
“二了?这一锤子下去都被你打成植物人,还不晕。”宽哥不以为然,已经开始翻动男子身上的钱物。
“哦,我去他马勒戈壁,这小子头真硬,震得老子手都疼的发麻。”三豹骂骂咧咧,从地上摸索捡起掉落的小铁锤。
“妈的,看他弄个小帕萨特开黑车,以为有几个钱,原来是个穷鬼,不过这车还能值几个钱,咱们弄到老家郊县去卖掉。”宽哥失望的从男子口袋翻到几十块,除了几张加油票外,连张银行卡都没有,不甘心之下打开内灯到处翻车内的格子。
“这司机呢?”
“做了,这片工地正好埋掉,盖上房子后,怎么也得二三十年后挖出来,那时早就是一把骨头了。”宽哥恶狠狠的说,一边还在抱着一点希望翻找。
“大哥英明。”三豹阴阴陪笑,“我这就动手。”
“傻了吧唧的,把他抬下去,车上动手不好洗。”宽哥急忙制止,打开车外近灯,两人把司机拖到车下。
“用锤子照着脑袋再来几下,别动刀,留一地血容易被发现。”宽哥抬抬下颚示意动手,说得像杀一只鸡一样简单。
“宽哥,这锤子不对啊。”三豹掏出放回包里的工具锤,惊叫出声。
“大呼小叫的,锤子能有什么不对,你个棒槌脑子。”宽哥看看四周骂道。
“可是……你看看。”三豹伸手往前一递,原本很常见工具锤,就是锤柄与锤头都是用精铁浇铸而成,约三十公分长的,锤头和锤柄的结合处已经严重扭曲,更离谱的是锤面的精铁竟像长期击打硬物一样,起了边角。
宽哥接过工具锤,用力往回板,锤子纹丝不动,也是一头雾水,“马勒戈壁的,上当了,这年头什么都有假的,买个锤子竟然还有山寨货。”
“是吗,给我也看看。”一个人在旁边说到。
宽哥下意识的把锤子交过去,猛然觉得不对劲,吓得一哆嗦,伸手接过去的竟然是本应昏迷不醒的年轻司机。
在宽哥和三豹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司机先是轻描淡写的撸直工具锤,锤头在左手上掂了几下,也没见发力,把精铁做的锤柄再次掰了九十度,反复几次,交还给被称为宽哥的男子,一边还疑惑问到:“这就是山寨?”
“是是,想不到这么凑巧,遇上了牛人。”宽哥堆着笑口中应着,没敢伸手接,还顺势向后退了一步。
“我不是牛,更不是牛人。”司机对这个称呼不太感冒。
“操你X,少你X装逼,三子动手。”宽哥自认为退到了安全的距离,从包里掏出一把亚光的三棱军刺挡在胸前,他还算留了个心眼,等三子拔出一把匕首先扑上去吸引司机主意,才对准司机的肋下发狠刺过去,军刺是从军品店高价买来的,他真不信这也能使山寨仿冒的劣质品。
几声骨头折断的咔嚓声,在偏僻寂静的夜里份外清脆。宽哥没看清怎么回事,已经觉得整只右臂被一股巨力掰断,军刺已经被劈手夺了过去,几乎同时脚背钻心剧痛,顿时惨叫一声,两眼一阵发黑,竟然被司机活生生的用军刺钉在地上。三豹眼前一花,司机躲过匕首,已经把宽哥打倒在地,怪叫一声,挥舞的匕首对着司机劈刺。不过情况更惨,司机瞬间就掐住他匕首的手腕,反向一拗,匕首拿捏不住掉在地上,紧接着就是骨头碎裂的声音。司机这时摸摸被锤子砸着的后脑勺,明显是痛恨三豹给他的一锤子,下手更狠,宽哥瞪圆了汗水模糊的眼睛,他的余光看见司机正在捏塑料泡膜上的小气泡一样,把三豹的手臂一段段的捏碎,三豹连惨叫的声音就没有,直接被痛得昏死过去。
司机把软成烂泥的三豹甩在地上,抬起手看了看时间,没有理会在地上哼哼哈哈的宽哥,准备拉开车门离开。突然又想起什么,自言自语道:“对了你们车钱还没给。”
说完径自走过去把两人丢下的背包捡起,一股脑全倒在地上。除了几把长短不一的刀具和七、八个手机外,还有一个报纸包裹的一摞东西。
宽哥平常也自诩心够狠,手够辣,但还是被司机的非人手段吓着了,忍住剧痛,汗水湿透了全身的衣物,眼看着司机拆开报纸,张口想叫又不敢,只能憋在喉咙。
“里面是什么?”司机注意到宽哥痛苦中有点焦急的表情。
“几……几本书……”
“书?”司机嚓下撕开报纸,里面整齐码放着五叠百元大钞,“你们这一行管钱叫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