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王效捷所说的这一番话,楚锐虽然不知道野老峪是个什么所在,但是在来这里的路上,却听鱼夫人说起过大越皇城,以及和东、西、南、北四越城的关系。
按鱼夫人所说,中越皇城是大越国皇都所在,而其下的东越龙城、西越悍城、南越山城和北越水城,其实就是实力强盛的诸侯国。
早在千百年前,大越国玄修界的重心,就从中越皇城向四方的几大城分移。时日一久,四方诸城的玄修实力——包括城中宗门和修士的实力——已经相继超过中越皇城。
在大越国,玄修实力就是武力!而皇城的玄修实力不及四方诸城,为了保卫皇权,皇室往往会对诸城进行笼络,比如下嫁公主、赏赐圣物到各城或各大宗门。
而受了皇室笼络的城主或宗主,为了表示对皇室的友好和拱卫,通常也会积极回馈皇室——相反,如果有哪个城主或宗主,对皇室懒于应付,甚至不屑一顾,那么在皇室的号召下,四方诸城就会名正言顺地对其进行讨伐!
而纯生,身为割据一方的霸主,虽然并没有受到皇室的任何笼络,但因为其父纯政在生前是皇室的铁骨大将军,所以不必皇室笼络,他也会在一年的某个时段,积极向皇室进献贡品。
然而,这个进献贡品的具体时间,并不是皇室所规定,而是全凭纯生拿捏,想在年初可以,想在年尾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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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大殿内哭声不绝,人人叹息垂泪。
末座的楚锐一时无泪,却也是满脸的忧色,心里不禁感叹,真是各家有各家的难处啊!像自己的小猎团,因为规模小,需要找个大树遮风挡雨。而像纯门这样的参天大树,因为枝繁叶茂,被人砍去了枝叶,还不知道是谁砍的呢!
穆怀鹰见纯生泪湿双颊,握着他的手,缓缓道:“纯宗主,你我两家同病相怜!死者已矣,纯宗主也不必太过伤心……”
“嗯!”
穆怀鹰话音方落,纯生抹去泪痕,向王效捷道,“你的话还没说完,继续说下去!”
王效捷收起泪容,低声道:“当时我发现了众人的尸身,心里的感受也就不多说了。趁着月光明亮,我赶紧沿路检查有没有幸存的弟子,同时观察着四周。
“地上除了躺着六百具尸体,还丢着六十个空箱子。而据我观察,二里多长的岭道上,居然没发现任何打斗的痕迹!不但一草一木完好无损,甚至连杂乱的脚印都没发现!猛一看,就好像是六百人心甘情愿地躺在地上,然后自己割下了自己的头颅……”
说到这里,王效捷满脸疑惑,摇了摇头,续道:“当时我心里既恐惧,而又百思不解,看着数百头玄鹫在啄食地上的尸体,我本该拼力驱赶,但一来我实力低微,二来我想,眼下还是赶紧回到宗门报信为好!”
在同去皇城的六百人中,纯生既然安排王效捷做邹楷固的副手,那么王效捷的实力就不算低微。只不过,当时野老峪上啄食尸体的玄鹫极多,而且分布极广,以王效捷一人之力,要拼力驱赶,也是徒劳无益。
剩下的事儿,自然就是王效捷从野老峪火速赶了回来。
纯生听罢,向王效捷道:“这里没你的事了。你现在立刻去祭玄峰通知三位堂主,让他们连夜去野老峪收尸!等这里的事情一了,我会和众长老去祭玄峰拜祭兄弟姊妹的亡灵。”
“是!”王效捷点点头,叹了口气,随后快步出殿。
看着王效捷离去的背影,纯生转身上阶,在案前坐定,向殿内众人道:“听了王副堂主所说野老峪上的这一番惨事,我心里有三个疑团。诸位有何高见?”
这时,一直侍立在侧的杜思谦,向纯生和五位长老抱个拳,朗声道:“纯宗主,五位长老,属下职位低微,本不该随意发言,但属下心里有点愚见!”
“杜堂主有话直说!”纯生点点头。
“是!”杜思谦略一顿,道:“众所周知,宗门为皇室进献贡品的时间,并不是由皇室规定,而是由纯宗主随机决定。今日清晨,纯宗主让邹堂主和王副堂主,以及众位弟子押送贡品赶往皇城,这事只有宗门内的少数人知道,对不对?”
一听这话,在座的聚玄长老仲天嵘吃了一惊,接过话头道,“杜堂主,你的意思是?”
“回禀仲长老,属下的意思是,宗门里有内奸!”
“内奸?”仲天嵘满脸疑虑,摇头道:“这……,这不能吧?杜堂主,你咬定宗门里有内奸,可有什么凭证么?”
在纯门,这位聚玄长老仲天嵘,所司的职务较多。不但负责招收弟子或散修入门,而且负责掌管南越城中的赋税、钱币、以及诸多物资。而这次向皇室所进献的贡品,就是由他一手操办的。
如果宗门里真有内奸,就算这位内奸并不是由仲天嵘收入门中,那么因为职位关系,他也有着相当的责任。
然而,如果真有内奸,那么内奸极有可能、甚至必定就是仲天嵘手下的某一位!这一点,仲天嵘自己也想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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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思谦见仲天嵘语气不悦,微微笑道:“仲长老,您不必动怒,属下也只是依据常理推测。”
说着,又向纯生道,“在往年,宗门进献皇室的贡品,都是通过法阵传送,因为今年的贡品中有大量上品玄石,而传送法阵会吸取玄石中的玄气,所以不得已之下,护送贡品的一众人等才走了野老峪。”
杜思谦说的不错。在南越城和中越皇城之间,本来就有好几处传送法阵。但传送法阵对玄石有吸纳之力,所带的玄石越多、品质越好,法阵的吸纳之力就越强烈。
像这次进贡的贡品,如果通过法阵传送,那固然万无一失,自然也不会有野老峪上的惨事。但传送到皇城时,所带的大量上品玄石,会被法阵吸得一丝玄气也不剩,可能连寻常的下品玄石都不如了。
杜思谦又道:“纯宗主,属下的意思是,如果宗门中没有内奸,别人怎么知道咱们今天会向皇城进贡?又怎么知道进贡的众人不通过法阵传送,而是步行途经野老峪呢?”
纯生未答,仲天嵘却面如死灰,迟疑道:“或许,或许他们是在途中巧遇恶贼?这也说不定吧!”
“仲长老,这绝不是巧遇!”
杜思谦摇了摇头,解释道:“如果真是巧遇恶贼组织,那么双方必定会有一场大战,可是王效捷说过,岭上并没有打斗的痕迹。由此可以推想,必定是内奸和贼人里应外合,内奸先把众人的必经之处告知贼人,贼人便提前埋伏在岭上。在众人经过时,突施偷袭!而众人因为猝不及防,慌乱之际竟被贼人一举得手!”
说到这里,杜思谦又向纯生和众长老道,“这些都是属下的愚见。至于真相如何,相信纯宗主和五位长老自会明辨!”
仲天嵘垂首无语。显然,他对杜思谦的一番分析,心里也是默然认同的。
纯生说道:“刚才杜堂主的一番话,正是我心里第一个疑团!宗门里有内奸,的确大有可能!不过,现在先不急着找寻内奸,还是先搞清楚,究竟是谁在暗地里对纯门和百战下手为重!”
泪眼汪汪的织玄长老刘师瑛忽道,“纯宗主,在南越四大宗门中,除了亿豪门的门主赢天,那就只有绝门最有嫌疑了!”
南开疆说道:“不错!很显然,是绝门在暗中作祟,企图让纯门和百战误以为是赢天下的黑手,让三家混战起来,他绝门好从中渔利!”
“是这样么?”纯生微微摇头,语气之间,并不认同这种说法。
“纯宗主,五位长老,还有杜堂主,楚锐有话要说——”
便在这时,末座的楚锐突然离座而起,朗声说道,“我楚锐虽然是刚入宗门的新人,甚至未必算是纯门的人,但我既然坐在这里,我心里有话,我就要说出来!”
“嗯,忘了给诸位介绍,这位楚锐楚兄弟,就是帮着鱼长老的女儿鱼晚晚,为鱼长老寻到草药的人!今天傍晚,刚刚加入宗门,他已经是纯门的人。”
出于礼数,纯生简略地向众人介绍了楚锐,随即话音一转,道:“楚锐,你有什么高见,尽管真说!我凭直觉可以料想到,你要说的话和我心里所想的,可能不谋而合。”
“好!”
楚锐顿了一顿,尽管心里有话,但当着这五位长老,一位堂主,以及外门两位掌岳的面前,说不紧张是假的。
平定了一下心绪,楚锐朗声说道:“我认为,在暗中对纯门和百战下黑手的,不是绝门!”
“噢?”
楚锐此话一出,除了纯生、大长老聂逝云和研药长老鱼夫人不动声色,大殿内顿时一片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