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两眼闪着精光,额头有些高凸了出来,但是嘴唇此刻抿得紧紧的,一张饱经风桑的脸,说不住的精干和坚毅。他冷哼了一声,看也不看那些衙役,径直说道:“李大人,你真是好大的官威,再让你做多几年官,怕是将皇上也不放在眼里了。”中年男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直视着台上正拍案大骂的李圆鼓,大声地说道。
“你不是…”郭天誉一见那中年男人,就失声说道。
中年男人将纸扇摆了一摆,继续仰着头,目光闪烁地望着李圆鼓。而郭天誉却心照不宣地收住了口,但是身子微微一拱,行了一下礼。
“大胆,你是什么人,竟然口出狂言,污辱朝庭命官,还有,你知不知道这是公堂?闲杂人等,不可随意走动!”李圆鼓正为那些老百姓的所为气晕了头,拍案大骂,又对手下的人说道:“来人,将这个人给我拉出去,先打三十大板!”
郭天誉大怒,喊道:“岂有此理,你可知道他是谁!”
李圆鼓满不在乎地说道:“郭公子,我劝你还是少说话为好,你家的婢子,目无法纪,三番四次地搅乱公堂,这已经是大罪,郭公子,你还是旁听就可以了。”
陈师爷大叫好,他跟悦琳同跪在地上,他忍不住把目光又投到悦琳身上,想看看悦琳此刻什么表情也好,他打定主意了,到时如果县太爷看到那份口供,他就死咬着自己是在郭天誉的威逼之下强写下来的,自己没有做过那样的事情。
岂料,悦琳转过头来,对着陈师爷狡黠地笑了笑,一泓明汪汪的大眼睛里,全是说不出的得意和兴奋。
这鬼丫头,肯定有留了一手,怎么如此的镇定。陈师爷琢磨着,看到悦琳的目光围着新来的中年男人看个不停。
那中年男人的脸,平静如水,但是两眼睛却盛满了愤怒!
想不到!真想不到!作为亲王的他,宁王爷一直要求自己陪同他到露云镇走一趟,之前自己还不相信,只听说怡妃娘娘有一个远亲在露云镇做县太爷,露云镇的税收也是如期上缴,但说起露云镇,宁王爷却是隐晦极甚,似有难言之隐,他叫上自己,去体验一下当地的风情人俗,想不到,自己微服私访,才刚踏上这露云镇,就目睹了以上这一幕:露云镇的县太爷贪赃枉法,饱食终日,茶毒老百姓,将老百姓置身于水火之中,民不聊生,敢怒不敢言,现在,郭家为民请命,还要屈打成招!且不说郭老将军与自己的交情,就听这胆大包天的人说的话,就罪已致死!
素亲王冷冷地说道:“你这个大胆的七品官员,竟然贪赃枉法,姑息下属作奸犯科,现在又要堵塞老百姓的发言权,你这是惹火烧身,就是天王老子也保不了你!”
李圆鼓见这个男人说的话,有板有言,落掷有声,他心里也隐隐有些害怕了,但是在露云镇的两年多的时间,早已把他的喂蚕成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无赖。他圆眼怒瞪,指着中年男人说道:“反了你,你知道你这是污蔑,赤裸裸的污蔑,我看今天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保不住你,在露云镇,我说的话,就是正理!”李圆鼓站起来,拍着案台大叫起来,“来人,给我捆了!”
“大胆!”悦琳径直站了起来,走到霍大叔跟前,说道:“大叔,时候到了。”她从霍大叔手里拿走了一份折叠好的纸,她走向中年男人,跪了下来,向中年男人拜了一拜,说道:“大爷,这是我家公子的状纸!”
中年男人打量了悦琳一眼,见悦琳满眼里,是亮晶晶的泪珠。他心里微微一愣。
“骑在人们头上作威作福的,民敌之;愿在人们身前毕躬尽瘁的,民亲之。”悦琳轻声对中年男人说道,“我们老百姓,不求天,不求地,只求皇上隆恩,赐予正义之人,做我们的父母官。”
悦琳又转过头来对着下面被衙役栏围起来的老百姓,大声地念起来:“第一,状告李大人,罗织罪名,强抢百宅,为满足他一己之欲,诬陷善良无辜老百姓,使得露云镇的老百姓,有的妻离子散,谆谆幼童成为孤儿,老百姓心无所依,只能道路以目;第二,状告李大人纵容下属陈友谅,恃威作福,强抢民女,逼良为娼,南巷的方嫂就因为欠李大人的高利贷金,被陈师爷强携了她的女儿卖给青楼,最后上吊自尽;第三,状告李大人的下属,藐视王法,将朝庭命官郭天誉欧打成伤,还不知悔改,三番四次欲将原告拒理刁难!”
悦琳的声声带血,她的眼睛里的泪花也滚滚而落,她视线模糊起来,她好像看到许姨在哭,还有人群中的和臻也擦着泪,还有其他,一些她不认识的人。
前世她虽然孤儿一个,但是勤奋向上,至少村里还是有人捐肋了她,让她完成了学业,虽然遭遇了好友劈腿,但是,她还可以重新来过,可是这里的人呢,什么都没有,除了忍,还是忍……
“姑娘,说得好,我给你磕头了!我可怜的玉儿就是让这个穿心烂肺的狗官给害了啊!”人群中有一穿着破旧棉衣的老妇,从群中冲了出来,她老泪纵横地跪倒在地说道,还对着悦琳拜了拜。
那些衙役见又有一个前来撒野,只得上来几个,拖着那老妇,往人群中推去,老妇直往后倒。
人群中骚动纷纷,几个大胆的,将那些衙役推倒在地,扶起了老妇。
“小姑娘,以你之见,对于这样的人,应该判决的罪名是——”中年男人也伤感起来了,满胸口里流淌着一股热流,他看到老百姓带着期盼的目光看着自己,他早就该来了!自己这个钦差,受之有愧啊!
“理应当诛!”悦琳大声地说道。
“当诛!”“当诛!”…那些被衙役阻拦的老百姓也大声叫喊出来,欢声雷动一片,他们齐齐跪倒在地上,对着中年男人磕头。
“请大爷为民请命!”悦琳再次叫喊起来。
“请大爷为民请命!”“…”众人也跟着叫起来。
“素亲王,你是皇上御赐的钦差,请你听听老百姓的声音吧!”郭公子也动容了,他跟霍大叔等人,也跪倒在地上。
“素亲王,钦差大人!”众人大声地呼唤起来,“钦差大人!”
李圆鼓满脸死色,他一个腿软,直跌倒在椅子上,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又用两手使劲地揉了一下,眼前的男人,竟然是素亲王—皇上的钦差大人!
所有的衙役都低头,也跪倒地,那个陈师爷更是一下子,头发全白,他晕倒在地,只有出的气,没入的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