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知敏就这样在丽江院住了下来,一天三餐饭食,郭太太都是谴人提着饭盒送到丽江院去,后来,在郭老爷的坚持下,往丽江院里派了一个婆子掌勺,在丽江院一楼边角的灶房里,自搭起了炉灶。
这举动让众人百样想法,像悦琳和小芹菜、蒋妙儿几人是拍手叫好,这样,自己想到吃些什么,都方便,不用老跑来跑去,禀上启下的,省了不少功夫。但是秋露和春天,还有莫红却暗暗磕舌,这样黄知敏就像被养在深宫里的人,连郭太太也见不了几次,谈何培养感情。秋露还私底下问王嬷嬷,难道真的是郭老爷让黄小姐独自开灶房不成。
“傻丫头,那是太太的意思,不过拿老爷做幌子罢了,所以我说嘛,叫你别对那黄家小姐太上心,我们太太是铁定了心,让她知难而退。”王嬷嬷压低嗓子又说道,“丫头,你们尽早把郭府里规矩给她家带来的丫头说说,寻个空儿,我求太太把你要回来,小姐那里的岚儿听说手脚不干净,让人打发了,这就是你的机会了,以后跟了小姐,还不愁没好日子过。”
“舅妈,你又不是不晓得我们家小姐那个劲儿,跟着她,不是三天两头被指着鼻子骂,就是绊着性子要给她想出好玩新鲜的事儿,我哪能做得来?”秋露一想起郭天敏那阴险的眼神,她心里就怯了几分,她撅着嘴巴说道,“舅妈,你看看,黄小姐和大公子真的没有戏了吗?这个小姐的性子倒是文文静静的,在下人面前从不摆架子。”秋露又凑到王嬷嬷的耳边,小心地说了一句,“比我们家那个泼辣劲儿的小姐要强多了。”
“死丫头,你作死啊!让人听完了,你就离死不远了。”王嬷嬷赶紧啐了秋露一下,她想了想,若有所悟地说道,“说这黄小姐没有机会,倒也不全是,至少老爷跟大公子对她还是上了心,存心想着把她扶了起来,那天太太说要黄小姐的饭食自己开灶,大公子还为这事闹了情绪呢,老爷一向惧内,不然,这个黄小姐倒是做郭家媳妇的人选了。”
“哎…”秋露微叹了一声,“这郭府家大户大的,除了大公子,其他两个少主子,都不是个省事的,尤其二公子,色迷迷的样子,躲避还来不及呢?我想起来就心惊胆战的。我宁愿呆在丽江院里,至少可以少惹些口角。”
“丫头,你小心伺候了,听舅妈的话,好好为你的以后想想吧。”
"舅妈,实话告诉你吧:那天,我妈又使了丫头来找我要五两银子,你还不知道我那老娘的个性,老是赌钱,输了又撒我的气,我的月例也不过一两银子,却都败在她的手里。这一回,竟让黄小姐听到了,你打量她怎么着?她二话不说,就往我手里塞了十两银子,还说不够回头让我再来拿,舅妈,你见过这样的主子吗?她那天还拉着我的手说,她没有父母,可以在跟前孝敬,父母再坏,也终是给了自己天大的恩惠。我当时听了,心里扎针似的。”
“这十两银子就把你这丫头给收卖了?”王嬷嬷尖酸地问道,“你问太太借,也会有的。”
“一个人对你的好,是凭着内心就可以感应得到的,而不是那种嘴里说着一套,底里却又要时时刻刻提醒你记着她好的人,舅妈,你是不会明白的了。我也是才发觉。”秋露心里无限地感触道:“这个郭府,哪个不是吃人肉不吐骨头的,你跟我,都是最清楚的。”
“总之,你小心就是了。”王嬷嬷一再催促,最后偷偷看看四周无人,脚不沾地地跑开了。
秋露站在原地独自发了一会神,她望苍穹的夜空,叹息了一声,才怏怏地回到了丽江院。
第二天,郭天敏带着两丫头来到了丽江院,黄知敏喜出望外地快步迎了上去。
“姐姐,请里面坐。”黄知敏笑着说道。
“嗯,”郭天敏也不客气,目光四处乱闪,不断地对着四周的事情品头评足的,一转眼的功夫,她又把目光放到黄知敏身上,看到黄知敏穿着那件蓝湖色的衣裳,整个人儿粉面生春,未语先笑的样子。她心里冷哼了一声,笑道,“知敏妹妹,你这套衣裳倒是好料子,手工也不错,是哪个绣坊给做的?”
黄知敏听到郭天敏的称赞,脸红了一圈,轻声笑道:“这是我的干娘给的。”
“哦,妹妹倒认了一门好亲。”郭天敏扭过脸去,用手去掐院子里的青花大瓷盆里的小花,笑道。
黄知敏听到郭天敏的语气有些不悦,但是她实在不明白郭天敏有什么不高兴的地方,她只好笑道:“方太太见妹妹孤苦伶仃,所以心生怜惜,…”
“孤苦伶仃?”郭天敏回过头来,直盯着黄知敏,笑道:“那倒也是,姐姐也很同情妹妹的遭遇,想到妹妹在这世上,都没有什么亲戚可以依靠,如果不是认了盐帮方当家那门亲,兴许也不会跑到京都来认亲吧?”
“姐姐,你的话是什么意思,知敏不明白?”黄知敏听到郭天敏的话外有弦音,有些急了,忙问道,“如果不是方当家,知敏就不可以到郭家来了吗?”说完这话,黄知敏觉得她平生所有的勇气都使完了,她想到了这两天,郭家上上下下的人都对着自己有一股敌意似的,她有些恨自己的不自量力,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自打嘴巴啊!
“妹妹,姐姐好心劝你一句吧,郭家的大媳妇,可不是那么容易当的哟。”郭天敏阴笑着,支起一根拇指,挡住红艳的嘴唇,又悄声对黄知敏说道:“郭家在京都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我大哥怎么会娶一个商贾之女呢?你别那样天真了,之前没有去你那乡下接你,就是最好的警钟啦。”
郭天敏说完,自顾自地转过脸,手里掐下一朵花儿,她把花儿插到黄知敏的头髻上,说道:“像这种无名小花,就该自有它的生长去处,强行把它移植到群芳压群的大园子里,只会显得更加的寒酸罢了,这个道理,妹妹应该不会不明白吧!”
黄知敏紧紧地咬着嘴唇,粉红色的指甲几乎掐进手掌里去了,她在忍着,因为,她母亲临死之前说过,她的幸福在这里的,但是她的眼眶里不停地涌出水眼泪儿。
“奴婢拜见郭小姐,恳请小姐往里面坐坐,我们家小姐从家里带了好多新鲜的玩意儿,专等着哪天郭小姐光临丽江院呢?”这时,悦琳笑吟吟地从黄知敏的身后冒了出来,她对着郭天敏深深地拜了一拜,心里骂道:死八婆,别太嚣张,我跟你没完!
“哦,“郭天敏只顾着打击黄知敏,没有留意到突然冒出来的悦琳,她定神扫了一眼悦琳的穿着,半旧的水青色布坎肩,玉色里袄,淡绿色的碎花裙。郭天敏冷冷一笑:母亲说的果然不错,这个黄小姐出身寒酸,难登大堂,虽然穿着华贵,也未不了一股市井之侩的味道,就连身边的丫头也都是俗得要死,哼,想着巴结我,我倒在看看你拿什么东西来孝敬我。
黄知敏听到悦琳的话,顾不上快要掉下来的泪珠,出口骂道:“悦琳,你怎么在郭小姐面前说这些话呢,我们能有什么新鲜东西,郭府在京都里要什么没什么呀!”
这丫头一不留神,就净给我捅漏子!
莫红本来也是远远站在一旁的,现在也是一脸的干急,但她又不能上去拧着悦琳的耳朵下来呀。她身边的蒋妙儿呢,却兴味盎然的样子,专等着看好戏。小芹菜干脆停止手中正忙活儿,她心里本来就不好受,这花是她一手打理的,这家的小姐竟然说是无名小花,妈的,你懂不懂得观赏啊!
“妹妹原来藏了一手啊,有什么好玩的东西,也拿出来让姐姐瞧瞧。”郭天敏一副居高临下的态度,她是对着垂着侍立的悦琳说的。
我看你就一**!悦琳心里诽谤道,但是,她的脸上却高高兴兴地说道:“这个嘛,小姐…”,她故意吞吞吐吐地,又偷偷地望了黄知敏一眼。
黄知敏看到悦琳向自己投过来一眼,傻了,自己是带了不少东西过来,也有方太太托自己给郭太太的礼物,但是,碍于这几天的心情冷淡,也没有上心,但是,当中却没有好玩的东西啊!
“悦琳,你乱说什么,小心我啐你!”黄知敏几乎想哭了,这个丫头怎么净添乱啊!
黄知敏越是这样的态度,郭天敏就越是感到神秘,她拉住悦琳,笑道:“妹妹不肯说,小丫头,你跟我说说,到底是什么?”
“郭小姐,我家小姐跟你玩着来呢?这东西,郭小姐,你跟我来,我自个拿给你看,到时,小姐就懒不掉了!”悦琳作了一个请的姿势,弯着腰,指着丽江院一楼的厅房里说道,“郭小姐,你先到厅房里用茶,我去拿那些东西来给郭小姐瞧瞧。”
郭天敏一边笑着向黄知敏点点头,一边说道:“妹妹,我们一起进去坐坐,姐姐等着看妹妹给我的惊喜呢?”
黄知敏没有法了,只得跟在郭天敏的身后,进了厅房。
莫红这时急冲冲地走了过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大骂道:“少看你一阵子,都会出祸!”
“琳儿姐姐,有什么好玩的,要不要小芹菜帮忙拿。”小芹菜满脸的兴奋。
“走吧,你们去拿那些郭小姐认为会好玩的东西吧!”悦琳神色自然,脸上闪过一阵狠色。
莫红和小芹菜半信半疑地跟着悦琳走进了她的小厢房里,看着她从床底里拿出一个黑漆大箱,翻腾了一番,最后,悦琳从箱子里拿出一根玉蝈蝈的金簪,还有一个金灿灿的带缕空花卉的金手镯,最后,是一个比巴掌要大,纯手工的布娃娃,睁着大大的蓝珠子眼睛,穿着粉色的蕾丝花边的长裙,手里拿着一顶轿帽子。
“就是这三件东西,可费了我不少力气才弄到的。”悦琳笑道。
“这是什么东西?”小芹菜从悦琳手里夺过那布娃娃,摇了一下,那布娃娃的眼睛竟然一开一合的,甚是有趣,而且穿衣也非常的古怪,但是让人心里忍不住心里喜爱。
“姐姐,这个娃娃好有趣。”小芹菜失声叫道。
“悦琳,那两样呢?”莫红对那布娃娃也是盯上一阵子,最后,才指着那玉簪和金镯说道:“刚刚那个大小姐的意思你没有悟出来吗?意思是我们家小姐,是个商贾,你怎么又拿出这俗东西来?”
“姐姐,这你就不懂了,这两样东西我好辛苦才得来,还把方当家给我傍身的钱都花在了这里,你说它俗,到时你就不会这么说了,那个郭小姐,爱它还来不及呢?”
“你要小姐把这些东西送给她吗?”莫红很是惊讶。
“当然,拿人东西手软啊!不给点甜头那小姐尝尝,搞不好她在郭太太面前落井下石,现在能把她巴结也好,能示好也罢,总从,她不会在太太面前为难我们家小姐,就是最好的方便了。”悦琳冷冷地说道。为了这两样东西,她可是下了重本啊,还让和臻四处打听了一番,不是有霍大叔的帮忙!你们以为我容易吗?再说,不是看到黄知敏茶饭不思的样子,我又要急着闪人,我非得要这样吗?
“你能保证她会领我们小姐的这份情吗?”莫红思绪纷乱地问道。
悦琳一边说,一边往外走,“你们走着瞧,她会不喜欢,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