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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华阳易主

芸婵姑姑并未先至拥芙宫,只左拐右拐进一安静玲珑别苑,匾额上写了“静安苑”三字。一路上竟未见着其他人。垂手立于殿门前道:“还请才人进去换衣梳洗再去拥芙宫不迟。”

我微微迟疑,看看身旁茗烟恍然而悟,她发丝凌乱,脸上犹挂泪痕,眼窝下乌青一片,样子憔悴不堪,料想我必定同她一样容貌不整,微微窘迫,遂向她投去感激目光。

她只淡淡微笑,将那朱漆大门轻轻推开,我点点头走进去,后面宫女太监却都住了脚,守在外面。

茗烟跟在后面轻轻扯了扯我的衣襟压低声音道:“小姐,倒一直未见着屏真姑姑。”

我心中一紧,自烛火被风吹熄后便不见屏真,确是蹊跷。便回头开口问:“姑姑可曾知晓原华阳宫掌事宫女段芳人?”

芸婵微怔了一下道:“段芳人原是住在尚仪司的,不曾有过往来,却是不知晓的。”

“段芳人昨日是随了本才人去菱花苑,只一会的功夫便不知所踪,到现在竟也没得没消息。”我不动声色问道。

“尚仪司里确是舒坦美差,许是芳人留恋回去了。”她神色闲定,温和淡笑,并无异色。

听她说了,越想越有所迷惑,反而心里渐渐安定下来,梳洗完毕,稍稍用了些早膳便带着贴身细软搬入拥芙宫。

天边铺开一片灰沉的阴云,缓缓将暗红的太阳遮去半边,余下的半边散落些许清零的光点,照在布满萎顿残荷的拥芙池水面上,秋风吹过,粼粼抖动,似千片万片碎去的玉色青瓷。看这光景,像是攒了雨滴的,想来不多久便会沙沙而落。秋雨渐层凉,怕是人心比这催寒的秋雨还要透人心扉罢。

遇着的许多人纷纷侧目而视,或是暗暗私语,亦或是面露讥讽。他们心里如何想,我岂会不明白。两天一夜,仅仅两天一夜,我聂乔竟辗转三处地方,或赏,或罚,或受惊吓。如若我还是贵嫔的身份,他们还敢如此直视议论么。我心头冷冷笑着,这宫里恐怕真要好好看透了。

算上我,拥芙宫竟属热闹了。

正殿住了恬嫔沈阿彤,东殿紫棠轩住着贵人杜尔清,西殿是收拾好的梨露轩正空着,我便要住在此处。踏入殿门,微觉冰凉袭入未遮的脖颈,秋雨细密落下,一滴一滴的浸入霜白秋衣,染出点点深色。

一个太监正低头亟亟走着,一头便要撞向我,茗烟眼疾一手推开他,他“哎呦”一声,向后踉跄几步重重坐在地上。揉了揉背后爬起来,一双黑亮的眼睛骨碌骨碌地转着,上下打量。我穿着简单,霜色宫装,简单地绾个飞仙髻,随意用了几枚圆润珍珠点缀着,茗烟却是正经小宫女的妆扮。

果然,他眼中的我并不是什么正经主子,直撇嘴笑了:“这位主子倒是眼生的很。”

“大胆,见了才人竟不行礼。”茗烟冷了脸喝道。

“是菱花苑来的聂才人么?”那太监面露惧色,忙后退几步,晃了晃才站稳。

茗烟见他顾忌,得意道:“知道便好。”

那太监听闻却拔腿便走,一边走一边回头看了,仿佛很是害怕。迎了几个太监宫女,便和他们低低说了什么,都远远从我边上绕走了,有一个竟用袖子掩了口鼻。

茗烟左右闻了下自己后又凑近我,噏动了几下鼻子,奇怪道:“一个云桂之香,一个芝兰之气,怎么都躲着我们?”

我心中已是了然,淡淡一笑道:“菱花苑向来是这宫中不祥之地,你我主仆却待了整整一夜,在他们眼中恐怕早已是不祥之人了。”

“说到底宫里的这些人竟都是没人情的。”茗烟忿然叹道。

“也不用怪怨他们。”我低头迎着秋雨沿石阶而下,青石铺成又淋了水,泽润光滑,宛若碧青玉石。“只怕换作你我,也会如此。”

“茗烟知道小姐不是这样的人。”她亟亟跟上,展开宽袖为我遮雨,对我灿然笑了:“茗烟自己亦不是这样的人。”

梨露轩飞檐下站了两名粉装宫女,见我二人淋雨前来,却并不似他人那样恐避不及,连忙执了门前立着的黄油纸伞迎了出来,原是华阳宫的宫女执秋,映冬。

执秋将伞全部遮住我的身子,自己落在雨中丝毫不在意,我心中一阵感动,宫中也是有温暖人情的。

待进了梨露轩,两人忙跪了。执秋抿了抿落了雨滴的嫣红嘴唇,歉笑道:“让才人淋了雨,奴婢照顾不周,一会奴婢去煮些姜汤来,才人热热的喝下去好驱驱寒湿。”

我欣喜笑着,让她们起来回话:“你们原是华阳宫的,如何又到拥芙宫了?”

“回才人,皇后娘娘今早到华阳宫择人侍奉才人,奴婢心想着好女不事二主,便跟来了。映冬是奴婢同乡,自然也跟了来。”她说话若吐珠连连,憨实爽快,我当真喜欢的紧。

发现离得匆忙,身边并没有银两金锭,略略思量一下,便伸手褪下耳朵上的明珠缀金耳铛赏给她们。二人见状,满脸感激之情,却连连摆手道:“才人已是赏过了,奴婢无功无禄,还怠慢了才人教才人淋了许多雨,当罚不当赏。若以后伺候的好了,还怕讨不到才人的赏么。”

见她执意,我只好笑着作罢。

梨露轩虽然没有华阳宫奢华富贵,却倒也静雅怡人。此前无人居住,执秋映冬已是上上下下打扫过了。摆设布置简单大方,漆木刺绣屏风隔了内室,里面有一梨木壁橱,一摞青皮古书,摆着一个极淡雅的青花瓷瓶,花瓶里插了几只探出外的秋海棠,淡紫浅红,妩媚娇艳,正面横着一张玉案,横立着古香飞鹤祥云笔架,悬了几支大小不一的狼毫。纱窗下放着一张樱草驼绒美人榻。靠榻方几上却是盆长叶水仙,叶头葱黄,由浅及深,颜色仿佛层层积淀,若是冬日里是要吐出淡淡幽香罢。

本是禁足之身,不能随意走动,只得在那榻上歇了,随手翻开一卷书本,看了两三页便觉得头晕目眩,竟昏昏沉沉入了梦乡。

不知睡了许久,外面嘈杂,脚步声笃笃急急,忽的坐起身来,手中书卷“啪”得一声摔在地上,茗烟闻声进来见我醒了,脸色似乎受了惊吓一般煞白如尸,全身颤抖如筛,连嗓音都变得尖利不成人声:“小姐,屏真姑姑找着了,就溺死在拥芙池里!”

我头脑“轰”的一声好像要炸裂开一样,全身陡然冰冷了下来,直愣愣的望着茗烟毫无血色的脸庞。屏真的小红瑙耳坠子似乎在我眼前不停摇晃,摇晃,晃得我头昏眼花,血滴子似的鲜艳红色映着她被水泡的发胀惨白的脸颊,恐惧一阵阵漫天袭来。纵然相处不久,一个好端端的性命在我身边竟无声无息的没了,教我如何一时便能接受。

“有人受了委屈倒能哭上一哭,只怕这宫里头有多少人是哭不得的。”她带着些冷漠的声音仿佛透了昨日的时空一阵阵刺激着我的耳朵,我心里几乎要怨恨自己为何没有在她不见的时候出去寻她。

“有没有说屏真如何落水的?”我颤抖问道。

茗烟脸色稍有所恢复,眼中噙了泪水道:“只说是失足落水。”

我心底冷笑,屏真是随了我前去菱花苑的,她出事竟无人来询问我,只说失足落水便草草了事,无非是不想再有所追究,是刻意掩饰还是另有阴谋呢,这**的阴霾越来越重,简直压的我透不过气来。在他们眼中死的不过是个普通宫女,只当看了场热闹便各自散去,却不曾想过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心中幽幽长叹,无论屏真是否有委屈,无论怎样的委屈,都随着她的死若一缕青烟般淡淡飘散,甚至连真相都不得而知。

执秋进来道:“杜贵人来看才人了。”

茗烟忙替我掀了帘子迎了出去。

杜尔清一身宝石青碧荷高腰儒裙,青肃许多,脸上亦是凝重神色,进来便道:“姐姐不要太难过。”

我福了一福,勉强一笑:“嫔妾被罚禁足,不能去拜见贵人,还请贵人见谅。”

她眨了眨清眸,忙扶起我转而笑了:“姐姐同妹妹还是这样生分。”

我轻叹一声,动容道:“如今在别人眼中我已是不祥之身,都恐避之不及,妹妹这样来瞧我,教我甚是感动,怎么会觉得生分呢,只不过因不受宫规受罚,因此才处处小心些。”

她点点头拉我同坐,淡然笑道:“太后只是将姐姐禁足并没有说不让人探视。”

执秋泡了六安茶奉上,杜尔清将那茶末子轻轻吹了吹又道:“姐姐刚刚搬来恐怕还不知道罢?”

我以为她说得是屏真之死,便黯然道:“屏真出了这样的事情,我难过的很。”

她放下茶碗,盯我一眼,看向门外轻轻道:“正殿住着的那位是要晋了呢。”然后命贴身宫女将房门掩了,继续道:“恬嫔是太后的远房侄女姐姐知么?”见我摇头她接着道:“尚未侍寝便得晋封想是因着这层缘故罢。”她眼中一层一层的落寞晕上面容,与昨日水边陈情的神色又有不相同,似乎多了些许不甘。

我心中早已波澜翻涌,酸涩难忍,只得勉强笑了:“那要恭喜恬嫔娘娘了,只可惜我不能亲自去。”

她听了一言不发,只抿嘴淡淡笑了,此后随意寒暄了几句便离开。

待送走杜尔清,心口一阵阵气息激荡来回,拥堵着胸口,眼中缓缓滑落两行清泪,滑到嘴角,苦咸酸涩。才一天一夜没见却仿佛隔了许久,愈来愈觉得自己是择错了路。

傍晚时分,圣旨降至拥芙宫,恬嫔晋四品容华,赐居华阳宫。

一点残釭欲尽时,乍凉秋气满屏帏。天色欲晚暗灰沉沉,我静静看着寒窗外,不见疏星,不见残月,连流云也不见踪影,只有迷蒙雨雾中重重飞檐殿宇笼罩着深深宫苑里的寂寞气息。夜风阵阵吹得落叶簌簌而落,秋雨滴落在我的心里,亦润湿了我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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