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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茗烟回来,我只装作一副不胜酒力的样子,摇摇晃晃扶着她出了青龙台的殿门。
回身见无人注意,便撇开了手,问:“可同先生说清楚了?”
茗烟点点头:“小姐放心便是,不是青龙台后的杏林亭么,那儿满植杏树,林林密密,如今又是浓荫满树的时令,若有人站在里面只怕连个衣角也看不见。”
我落了心,道:“你便在这儿守着,若是有人问起便说我念着桓成去瞧了,一会儿便回。”依旧有些不放心的嘱咐道:“若是有人往林子里去,你便紧着机会提醒一句。”
茗烟按住我的手道:“小姐放心吧,这林子湿气这样重,又是黑漆漆的,想来没几人愿意去。小姐自己也要当心才是。”
我提起裙摆小心翼翼的转过青龙台进了杏林中。虽是极隐秘的地方,自己却还是有些心惊胆颤,若是被人发现内宫嫔妃与外臣私会于此,即便是泽赢信我,也难抵宫廷内外的流言之害。
可是为了先生和表姐,我又不得不出此下策,只愿能够凭自己的一番言辞劝阻先生放下这段孽情。表姐已经贵为皇后这是不可更改的事实,先生也再无机会,不过即便是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所带来的伤害灾祸也足以教他死无葬身之地。所以,唯今万万不能再让他在宫里走动,再有机会与表姐相见。
青龙台的炽白的光火在身后渐渐稀薄,我止了步子坐在亭边栏下的一只青石凳上。遥遥望着如泼了墨汁一般青黑的天幕,繁星如钻点点镶嵌,闪着冷冽的光辉,看得自己心里越发担忧竦寒。
不多时候,不远处传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我心跳也加快起来,紧紧按住手臂上微凉的玉环等着来人。
“乔儿,可是你么?”
是先生的声音,我暗自松了口气。
他踩过干裂的落枝片刻便出现在我眼前。光线极暗,透着错乱虬枝穿渡而来,光影参差斑驳的落在他的身上,神色不辨,声音却透着些许沉郁。
我轻轻福了一福:“乔儿许久不见先生了,如此突兀请先生过来的确是有几句话要讲。”我压重声音:“并且,甚为重要。”
他叹息一声,无奈道:“烟姑娘过来寻我的时候,我便知道自己的心思终究是瞒不过你的。”
我曳住一支叶片轻摇的杏枝,粗糙的纹理微微硌手,沉声道:“先生自知必将无果,为何还要苦苦追逐下去,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劳牵挂,反而会陷自己于不堪境地。”
他转过身去,声音越发低沉:“既是被你看穿了,你必定比旁人更明白我的。”他顿了一下,缓缓又道:“她是我此生遇见过的最美丽最温婉的女子,瑰姿艳逸,仪静体闲,若得此妻,此生何惘。”
即便看不清他脸上的情意流露,可声音里那般情不自禁的脉脉温柔足以教人闻之欲戚。我虽是不忍,却也不得不硬心劝道:“纵然乔儿明白先生的心意,也深知先生视表姐为此生所求,可她终究已嫁作人妇,贵为帝后,你与她确是再也不可能了。”
他苦笑一声,须臾才道:“早知无期,可你也知道我必不会违背了自己的心意,若我喜欢她,我只一直默默喜欢着她便是,不管她是何心意,不管她是否嫁了他人,遥遥一见便可心满意足。”他转过身来,轻轻问我:“乔儿,你与皇上亦不是如此么,若你不曾入宫,是否会因着他纳了别的嫔妃而对他的情意减去丝毫半分!”
他的话如一阵透心的风直直扑在我的面容上,我呆呆望着他青暗的衣袂被风吹起如水微漾,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答。
他是这样一个重情义的人,却与自己的心上人有缘无分。
心中为他凄婉,良久才感叹道:“先生果然真情至上,不过必定要将这份情意藏在心底,再不可教第二人知晓,否则,终究是害了你自己,亦会害了表姐。”
他点点头,仰头长叹:“我虽不羁世俗,却也还知道分寸的。只是不明白,皇上待你如斯情意,既对她无意,何苦还要娶她入宫。”
我凄凉一笑,这个问题我何尝不曾问过自己,如今也早已明白,只因他是帝王。
周遭夜风吹得心形杏叶如蝶翩飞,微簌声不绝于耳。虽是绿叶饶盛满枝,却依旧可闻去年时落叶的腐败气味,心内说不出的压抑沉重。
情爱果真是世间蠢物,先生如此风逸之人,竟教它痴缠的神色俱哀。自己亦是如此,除了娘亲离世,十六年来的所有的烦忧复加起来终抵不过相识两年的心伤,可是这样的心伤却是心甘情愿的,竟为偶尔尝得的一丝甜蜜欢喜到不能自持。
两人一时相对无言,世情如此多舛难料,只叹一场奈何。
我先于夏彦之回到席座上,一来一去的时光半个时辰尚且不到,想来也不会有人生疑。席上众人皆有醉意,愈发的兴致无拘。
表姐见我回来,霁颜一笑:“方才皇上问起你来,茗烟只说你回去看桓成了,今晚如此热闹怎不将他一同带来。”她脸上如飞红霞,去了几分端持,多了不曾有过的妩媚,现下看去竟是比一旁的柳诗棠还要明艳三分。
我抬眸看了一眼座上同几位王爷饮酒的泽赢,脸上笑如春风,恰好目光相接,心底如饮甘露,同他相视一笑,却渐渐怜惜起先生来。不论如何,我和泽赢尚能相守一处,而他注定要痴惘一生了。
接过茗烟递上的一杯茉莉热茶,润了润嗓子才回道:“桓成如今缠人的紧,恐吵闹不休扰了诸位的兴致。”
正说着却见一个形色匆匆的老太监奔了进来,神色慌张,连滚带爬的扑倒在前,哭道:“皇上,宏武王府派人送来消息,说是恭太妃刚刚……薨世了!”
泽赢脸上骤然惊变,众人闻言皆亦都面色惊惧,酒气消去大半。
泽赢缓缓放下酒杯,眼底浮起一丝沉痛,向他问去:“太后可知晓了么?”
那太监一边叩头一边道:“奴才得了消息便奔这儿来了,太后那里尚不知道。”
泽赢感叹一声,道:“太后身子不大好,明日再去说罢。”说罢便教众人先散,领着几位王爷匆匆去了宏武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