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脚就米酒,苏年斗第一次试着这样搭配,却吃得极爽。哈喇子混着油一起从嘴角往下流,抹了他一衣襟。
那大文豪苏子瞻也好不到哪里去,半坛米酒下肚,已开始语无伦次。二人都有些醉意,哪还管啥长幼尊卑,便勾肩搭背称兄道弟起来。
苏东坡面红耳赤,撅着胡子对苏年斗说,“小子,知道为啥佛印那老和尚叫你到我这里吗?这贼秃有一点失心疯,若我没猜错的话,他又拿着那把破铁尺和你大谈明月剑吧,我也曾上过他一次大当。”
苏年斗虽不是小白脸,喝起酒来,脸却越变越白。他一听苏东坡也会上当,便把身子向前弯了弯,脑袋凑到苏东坡脑袋跟前,一副洗耳恭听的意思。
苏东坡继续侃道,“前岁中秋,我邀了佛印并几个好友坐船去游赤鼻矶,人说这是三国赤壁古战场。边游边饮,酒至半酣,佛印这贼秃便吹嘘他得到一把上古宝剑,乃春秋时铸剑大师赤所铸。
他说话时样子极认真,并信誓旦旦地给我们讲了一个典故:
赤父干将,赤母莫邪,曾给楚王铸剑。楚王有一个妃子,一日随楚王游东海傲来岛,见岛上有一定海神针,便抱而有孕,生下一赤黑精铁。楚王虽不快,但给自己戴绿帽子的不过是块黑铁,便也不再计较了。
又一日,楚王忽听手下来报,武器库内上万精兵利器不翼而飞。楚王大怒,亲自前去察看,却发现武器库内有一小洞穴,**有一小兽,兔子大小,毛色金黄,正在啮食一枚长剑。楚王一惊,世上竟有此物,命人剖开小兽之腹,得数枚极罕见的铁胆肾。
有了这两物,楚王野心便起,他找到干将,命他用此二物铸一把神器。
干将,莫邪隐居三年,铸得一雌一雄两把宝剑。雄剑献给楚王,楚王用此剑杀干将,雌剑埋于树下,赤长成后,持此剑诛楚王。赤杀了楚王,回到深山,发现莫邪忧伤而死。
赤不能为父母尽孝,深以此为恨,竟忧郁成魔,发誓要铸一剑,逆乾坤日月,倒岁月轮回。
在父母的遗物中,赤发现被弃用的一块黑铁,一枚铁胆肾。赤心怀此念,便隐身大山,十年一剑,明月出世。
佛印又道,至于赤是否持此明月剑穿越岁月乾坤,便不得而知。数年之后,世上便又有一剑鞘之说,唯有找到明月剑鞘,才会获悉明月剑的全部秘密。不过可笑的是,这世间却无人知这剑鞘形状。”
听到此处,苏年斗从腰间抽出那把黑乎乎的铁尺道,“先生请看,可是此物。”
苏东坡只瞄了一眼,便哈哈大笑道,“不错,当年我见此物之后,方知又上了佛印这老和尚的当,这不过是一把烧火铁尺,却被他吹嘘成一上古神物。可笑我当时却信以为真,醉后尚写有一文记载此事,我来念念其中几句,你来听听——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出自《赤壁赋》)
嘿嘿,佛印这贼秃骗得我好苦,如今又拿来点化你。若你果真有悟性,便也明白佛印此举的用意了。”
苏年斗怔然道,“即是杜撰之事,又有何寓意呢?”
苏东坡道,“不然,不然。与佛印相交,一花,一草,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抬足之间,都是偈语。若不明此理,便是你悟性太差,毫无慧根了。”
苏年斗心里颇不服气,“什么狗屁偈语,还不是瞎打哑谜,和尚自己心里怎么想的,除了他自己,只有鬼知道。”
苏东坡见状,便笑道,“你可细思量下,他叫你去找剑鞘,那这剑鞘何在?你可问过自己,这世间真有这剑鞘吗?”
苏年斗嘿嘿一笑,也不示弱,回道,“先生,我不问自己,我且问你,这世间真有这剑鞘吗,以你刚才之意,世间本无此剑,又哪来的剑鞘,该也是杜撰出来的吧?”
苏东坡不语。苏年斗心里道,以为我傻呀,不答,就是回答。
聊完剑,二人又开始聊诗文,聊完诗文,二人开始聊人生,聊完人生,男人嘛,最后是一定要聊聊女人的。
苏东坡忽问苏年斗道,“小子,可曾失身过?”
苏年斗脸一红曰,“小子愚钝,尚未一试,身虽未能,心常向往之。”
苏东坡哈哈大笑,“孺子可教也。我且问你,你与佛印在一起这么久,他可曾传授你一门叫‘易筋精’的功夫?”
苏年斗点点头道,“教过,不过这易筋经倒也一般,没有传说中的那样玄而又玄嘛。”
苏东坡脸上表情古怪,颇带羡慕地道,“傻小子,童子练此‘易筋精’,有意料不到之奇效,嘿嘿,你日后一入花丛,便可知此中妙处。”
二人一个老癫狂,一个小癫狂,话到投机处,酒到最浓时,很快,便全醉倒了。
醉倒之前,苏年斗问了苏东坡一个问题,“这附近到底有没有一个很大很大的桃树林?”
苏东坡使劲摇着头道,“根本没有。这里有梨树,葡萄树,山楂树,就是没听说过有桃树,更别说很大很大一片了,绝对没有。”
这日一醉,苏年斗对苏东坡做了如下结论:他是人,不是神。
他奶奶的,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神。
※※※
红稣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苏年斗一伏身,便从墙头跳进了倚翠楼。夜已阑珊,倚翠楼中风停雨歇,那成双捉对的恩客娇娘鏖战之后,都已酣然入睡。
苏年斗来到“海棠”的门前,侧耳细听,里面并无他人声息。他暗道,古往今来,到妓院里采花的,大概自己是天下第一个了。
苏年斗取出明月剑,轻挑门闩,只几下,便打开房门。
进得屋来,苏年斗推开小轩窗,挑开青纱帐,月光如水,床上躺着一女子正是“海棠”。只见她穿了一件红色贴身小衣,体态毕露,凹凸有致,一派诱人景象。
“海棠”睡得正熟,睡时尤带三分笑,梦中尚留一段香,丝毫没有察觉一狂蜂浪蝶立在床前。
苏年斗见此风情,早已按捺不住,三下五除二,便脱了个精精光,提枪便上。
这正是:
————宽衣解带入罗纬,含羞带笑娇娇娘,银针刺入梅花蕊,婉转黄莺恰恰啼。
————金风玉露一相逢,乌山云雨古战场,天生一个仙人洞,丈夫提枪入腹长。
————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吹箫手正忙,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一注泄大江。
风停,雨歇,梦醒。
苏年头睁眼一看,哪里来的倚翠轩,哪里来的俏娇娘,分明身在东坡雪堂之中,不过是一场春梦了无痕。
酒意未醒,头痛欲裂,他忽觉身下有些不对,探手入内一摸,已湿漉漉得一塌糊涂。
见四周无人,苏年斗忙起身打扫战场,幸好昨日孙胖子给他做了一条新裈衣,当下匆匆换上。到得院子里,把换下的裤衩洗净晒干,这还是他从家中一路穿到大宋朝的,心里做好打算,准备日间再带给孙胖子依样做上个七八条备用。
忙活已毕,苏年斗抬头看了下日头,约摸苏东坡也该起床了,便转身向书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