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字便是僧,两个字是和尚,三个字是鬼乐官,四个字色中饿鬼。
师傅,度了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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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这佛印不过是个和尚,又怎么被抓进大牢,要打囚车装木笼押解进京呢?
话说这一日,月上柳梢,乌宿老枝,黄州城的夜生活正式开始之时。
佛印老和尚酒足饭饱,在大街上闲逛,也是佛光乍现,突发异想。他径直跑到黄州东城瓦子里的青楼倚翠轩门口,口宣佛号,扬言要度化这些**脱离苦海。这**中便真有一个娇滴滴的小丫头不知深浅,把这老和尚带入房中,据说二人抵足长谈,清晨,老僧意气盎然而去,小姑娘笑眼迷离相送。
至于这一夜,到底是老僧度了**,还是**度了老僧,外人便不得而知了。
此事不久被黄州太守徐君猷得知,大骂道,“这老秃驴,平日酒肉无度倒也罢了,今日竟公然跑到青楼妓院里胡闹,若再不加惩处,大宋朝的律法何在。”于是派了两个衙役,把这老和尚抹肩头拢二臂给捆了来,捆来后直接扔进大牢,不审也不问,如同把他忘了一般。
这和尚度**一事,不知怎样飘摇婉转传到了皇帝赵顼的耳朵里,这赵顼死后的谥号为体元显道法古立宪帝德王功英文烈武钦仁圣孝皇帝,从这一大串谥号中可见,绝对是个道学皇帝。
赵顼一听说佛印狎妓之事,大怒,立下一道圣旨,把这和尚押京受审,定要严惩重罚,以儆效尤。
要说整个大宋朝,实在算是个开明开放的时代,亦出过许多“僧道蓄妓,尼姑做妾”的怪事,在汴京的大相国寺,也曾有过僧人包养**,还美其名曰“梵嫂”,所以要说宋神宗因为佛印狎妓怒而欲杀之,纯粹是掩人耳目。
实情是那一夜神宗因变法一事,心情正十分不爽,夜不能寐,便绕着文德殿前后乱转,一不留神撞见两个值日小太监正在廊榭间窃窃私语,说的正是和尚度**一事。
这赵顼心内怒火正无处发泄,当即下令,立拿这老和尚来狠揍一顿再说,这场是非便由此而来。
当然,古往今来,凡是涉及皇家,绝对是无从考证的。
是非总是是非惹,佛印老和尚被押解京城,却惹恼了他的一位方外之交。这方外之交便是那疤脸大汉,此人非是他人,正是《水浒传》中那号称托塔天王的晁盖。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
话说在山东郓城县有一个西溪村,这一年在西溪村不知为何,突然闹起鬼来,不过数日,便有十几人横死。有人说这是恶鬼临门,如果再不想办法,这一村的人早晚都要死光光。
西溪村便请了一个驱鬼道士回来。这道士颇有些能为,指挥西溪村的村民从水中取一尺见方的白砂石,在村头建了一座七层宝塔。宝塔建成之日,西溪村果然便人畜平安,不再闹鬼,也再没有死人的事情发生。
而一河之隔的东溪村却不知为何,西溪村的宝塔一建成,便有数人莫名身亡,人们传言是西溪村的恶鬼被赶到了东溪村。时任村保正的晁盖听闻此事十分恼火,便只身到了西溪村,把宝塔夺了过来,立在东溪村的村头。
西溪村人见晁盖神力,虽是不满,但也只敢怒,不敢言,再加上这晁盖夺得宝塔之后,两村村民皆相安无事,也不见再恶鬼出现,便也没有了什么争执。
晁盖托塔天王的称号也就此传开。
但却不知为何,这晃盖回到家中之后,一病不起,在床上一躺就是数月,最后奄奄一息,眼见人就不行了。
正在这时,佛印和尚云游至此,听闻此事,便来到晁盖的住所。给晁盖把了把脉,又观了观面相,然后从怀中掏出一粒白色药丸,说这是自己炼制的九转还魂丹,专治污秽沾身,邪毒入侵之病。
服下药丸之后,不出一日,晁盖竟然能站起来走路,数日后,身体完全恢复如初,甚至觉得力气更增了几分。
晁盖十分感激佛印的救命之恩,又看出这和尚绝非凡夫俗子,江湖游僧,很有几分佛骨仙容,便想要佛印长留此地。但佛印心不在此,自然不肯久留,最后无奈,晁盖只得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酒席,给佛印这个酒肉和尚送行。佛印在酒席上喝了个酩酊大醉,临行时对晁盖说了几句偈语,“逢水则起,遇曾则止,成也锋刃,败也一史。”
晁盖听得个稀里糊涂,想把意思问得清楚一些,这佛印和尚却装醉,再也不肯说一句话。没奈何,晁盖亦知道天机只可泄露三分,便也不再追问了。
佛印走后,晁盖反复思量这四句话,终是不得头绪,渐渐也就忘了。
一月前,晁盖在郓城县城偶遇一个从黄州来的朋友,才得知佛印不知为了何事得罪了当地太守,竟被下了大狱,看情形不日可能就会问斩。
晁盖一听此事,便纠集了一班出生入死的兄弟,暗中把此事谋划妥当,不远千里奔赴黄州,要砸牢反狱,救佛印出来。
到了黄州城后,晁盖一行人一直没有得到机会下手,而且大牢守卫森严,如果硬闯的话怕救人不成,反倒把自己兄弟们的性命也全搭上了。
这样等了数日,终于探听到黄州太守徐君猷准备把佛印和尚押解京城,晁盖算好了日子,却不知这囚车从哪条路进京,这才有黄州城门口抢囚车,劫走佛印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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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苏年斗那一日糊里糊涂地跟着那一伙人劫了囚车,心里实在沮丧透了——自己刚到大宋朝,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呢,就先成了通缉犯,而且是和这些毫不相干的人,以后自己的日子更不好混了。
况且自己还杀了人,杀人偿命,自己要被逮到,这里才不会管你一千年前来的还是一千年后来的,照样咔嚓一下把脑袋砍掉拉倒。一千年后的脑袋没有任何进化,一样不经砍,这样自己死得不是很冤,比自己那倒霉的老爹更冤。
不过事到如今,也想不了那么多了,只能走一步算计一步了。
晁盖劫了囚车之后,带着众人顺流而下,从水路行得十几里路后弃舟登岸,又沿着一条盲肠小路走了一天一夜,之后便钻丛林,越大山,晓行夜宿,餐风饮露,亦不知走了几日几夜,最后在一处名叫九宗山的地方下停了下来。
这九宗山高不见顶,半山腰雾露云霞盘绕,又深不见边际,如雾豹冥鸿,杳然不知其所终。苏年斗立在山脚下,仰望面前的这座大山,心中不觉肃然,宇宙洪荒之大,自己不过萤火置于苍穹,实在是微不足道。
晁盖见苏年斗一脸迷茫,以为这孩子第一次见到这么高的大山,一时被吓傻了,便拍着他的头说,“孩子,据说开天辟地而来,这是降魔镇妖的魔山,但只不过是传说罢了,世上哪有什么妖魔,其实人心叵测,远比妖魔更可怕,以后你在世上遇到人,拿他当妖魔来揣度,就差不多了。”
这一路上,所有的人只是赶路,很少交谈,苏年斗也并不敢多问。现在见晁盖对自己说出这样一番话,竟透出对自己的关怀爱怜之情,不免心里一暖,眼泪差点掉了下来。他想,这世上除了他娘,还没有人这样关心过自己。此刻不要说帮着大汉劫囚车了,就是让他为大汉去死,他都心甘情愿。
苏年斗点了点头道,“晁大叔,我记下了,我不负天下人,亦不叫天下人负我,你说,是这个意思吗。”
晁盖听苏年斗说出这番话,倒也颇觉意外,心想这孩子胸中倒也有几分乾坤,但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摸了摸他的头,轻轻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