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踏、踏……”
黑暗中,空寂的脚步声回荡。
姬牧刚刚走了三四步,回头一看,铜门与门边高悬的一对宫灯,都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四面八方,都是宛如无尽的黑暗死寂。
不过眉心的灼热却一阵阵传来,驱使着他向着某个方向不断走去。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前方忽然传来隐约的声响。
姬牧脚步不停,“噗!”仿佛是火石敲打声,随即,一盏碧色幽幽的油灯亮了起来,照出一小方地界。
灯下,一个玄衣人背负双手,缓缓道:“外来者,速退!否则,死!”此人声音沙哑,似乎已经颇为老迈,说话时音节干脆利落,透露出一股不容置疑的杀意!
“前辈,这是何地?”姬牧站住脚步,眼帘微垂,却没有照那玄衣人的话做,而是反问道。
“此乃郁木府,外人擅入应杀!念你背后那一位,饶你不死,滚!”玄衣人冷冷道。
姬牧微微一笑,捏紧双拳:“若是……晚辈不想滚呢?”
玄衣人森然道:“那就——死!”死字话音未落,玄衣人骤然一掌,拍向身边碧色油灯!
原本豆大的灯焰,在玄衣人凌厉掌风非但没有立刻熄灭,反而如同火上浇油,轰!腾如火龙,狠狠向姬牧撞来!
“雷奔云谲!”
繁复华美的质子礼服被火龙扑面而来的劲风吹得猎猎作响,姬牧眼帘依旧低垂,右拳却已握紧,挥出!
拳火交击!
那背对着姬牧的玄衣人在这刹那,下意识的向着碧灯弹出一缕指风,火龙声势略小,玄衣人缓缓道:“现在该知道……嗯?!”
玄衣人实力极高,早就察觉到姬牧不过是锤骨境实力,因此刻意控制了这一击的威力,保证姬牧伤而不死,哪知姬牧与火龙对轰一拳后,竟是声息全无!毫无意料之中的惨呼声,玄衣人下意识的转过头看个究竟。
顿时,玄衣人瞳孔骤缩!失声道:“点蛊!”
玄衣人身后两丈处,碧火滔滔!火焰之中,姬牧双臂与地面齐平,掌心相对,双目紧闭,白皙的肌肤被碧火映衬如妖如鬼,眉心一条碧蛇栩栩如生,几乎随时都将挣脱肌肤,跃然下来!
碧火在姬牧周身熊熊燃烧,却连他的衣角都不曾损毁!
“不对!以他的实力,即使点蛊也不可能对抗得了这空翠毒火!更不必说连衣袍都保持完好!”玄衣人失神的望着姬牧喃喃自语,猛然醒悟过来,“是醒蛊!不是点蛊!该死!这小子难道是蛊主?!这怎么可能?一定是蛊的问题!他体内种的益蛊是什么?居然在弹指间就能将已被我驯服的空翠毒火收为己用?”
玄衣人略一沉吟,便见姬牧周身碧火黯淡了数分,他知道这是因为姬牧体内之蛊汲取碧火的缘故,连忙一挥袍袖,一股极大的吸力,将姬牧周身尚在升腾的火焰尽数卷回,刷!
姬牧周身萦绕的碧火重归玄衣人身边的碧色油灯内!凝为豆大的火苗,照亮方寸之地!
碧火离身,流年蛊的汲取顿时被打断,姬牧略带不悦的张开眼睛,这不悦的情绪是流年蛊传递给他的,醒蛊状态下,蛊虫的情绪对寄主的影响将大大增加。
姬牧睁开眼睛的刹那,一道淡淡的银色光芒,在他瞳孔深处一闪而没,随即归为碧色的火焰,徐徐闪烁,衬托着他眉心的碧蛇图纹,原本韶秀的少年,平添了七分妖邪之气!
“前辈,此灯……能否赐予晚辈?”姬牧张目后,没有丝毫犹豫的脱口而出。
玄衣人原本正心疼的看着自己手中碧灯,闻言大怒:“好个奸诈小子!抢了我这么多空翠毒火!居然还敢打这盏琅琊辟邪灯的主意!给我滚出去!”
说着,不待姬牧答话,玄衣人屈指一弹,一缕指风凛冽而出,犹如利箭,直指姬牧胸口!姬牧瞳中碧色一盛,喝道:“烈火轰雷!”
四周元炁疯狂涌向姬牧,一拳轰出,甫接玄衣人所发的一缕指风,顿时拳骨咔嚓一声,裂!与此同时,指风之中所含内劲不发,沿着他的骨骼经脉一路串行,撕裂般的痛楚让姬牧闷哼出声,胸口连着发出两声咔嚓,却是内劲行至肋下处爆发,生生震断了他两根肋骨,与附近肺腑!
姬牧身不由己,踉跄着连退了七八步,这才将泛到喉头的一口血吐出,只觉胸口、右拳、右臂,俱是一阵阵剧痛!
“滚!”退出三步后,姬牧眼前便失去了那盏碧色油灯的光芒,重归黑暗之中,只有一个惊雷般的声音,在他耳畔炸响!
“好强!此人……实力恐怕不在宁海侯之下!”姬牧反手抹去嘴角血迹,心中暗暗吃惊,如果是平时,他肯定估不出对方实力,毕竟现在武人七境,他才到第二境,但是醒蛊状态下,姬牧实力飙升,而且他体内的流年蛊,竟视空翠毒火为食物,才堪堪接下那一击火龙。
但玄衣人只是随意弹出一缕指风,就能让姬牧不得不退,这份实力,即使姬牧此刻已开始被流年蛊影响神智,也不禁暗暗心惊。
“此人到底是什么来路?郁木府……皇宫之内哪来什么府邸?对了!”姬牧徐徐调匀体内翻腾的气血,忽然想起一件事——神禾原上,折明风临走前曾因提起司南帝与薄溪却之间的纠葛,被司南帝武意降临,化形教训了一番,当时折明风称呼司南帝,恰是司府主!
姬牧一边将从卫易处得来的伤药服下,一边飞快的思索着:“难道……这个地方是司南帝的住处?”
三大帝国的护国者都不会轻易离开都城,这是护国者应尽的义务。不过帝国的都城都十分庞大,游宸境武人灵游四海转瞬之间,因此帝国并不限制他们一定住在皇宫之中。比如琉婪护国者,长居帝都深巷处的靃霏别院,又称靃霏主人。
而这座郁木府如是司南帝的住处,也难怪折明风会称她为司府主。
“既是司南帝住处,这里怎么会是一片黑暗?”姬牧正在疑惑之间,骤然一声厉叱,伴随着清脆的玉器破碎声,随即姬牧眼前豁然大亮!
姬牧甚至下意识的闭上眼睛,以避开突如其来的亮光!
片刻后,他再次张目,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宽阔的大厅之中,这座大厅四处空空落落,除了四根用来支撑殿顶的柱子外,什么都没有,甚至没有门户,没有窗。
不远处,冉宰脸色苍白,一只手仍旧扶着云绝光,另一条手臂却软软垂下,一柄折断的长剑斜插在他身前不足三寸处。
而云绝光的脸色比冉宰还要难看,姬牧注意到,在他垂落的双袖下,一滴滴紫色的血液不断滴落,发出滴答声。而云绝光参加今晚的国宴时悬挂在腰间的一块玉佩,正呈四分五裂状,砸碎在云绝光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