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牧一行赶到北城门外时,帝驾的影子已经翘首可望。
将旅大大松了口气,恶狠狠的瞪了眼姬牧:“还好早到一步,下次你再拖拖拉拉,看我怎么收拾你!”
“将旅,这可不能怪我。”姬牧无奈的看了眼身旁若无其事的豫涉,豫涉正隔着面纱,好奇的对着帝驾的方向张望着,忽然伸手拉了拉姬牧的袖子,指着越来越近的帝驾旁一个人问道:“那是谁?”
“噤声!先迎驾!”姬牧随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正要回答,耳畔却传来将旅的沉喝,连忙一按豫涉,纷纷下马欠身迎接。
帝驾越来越近,只见正中被众星捧月般的,是一座高大华美如房屋的帝辇,这座辇车雕梁画栋,外面还有一圈可供眺望风景的栏杆围绕,风过处,阵阵龙涎香息。
帝辇周围,是犹如洪流般的御林甲士,衣冠鲜明、戟矛林立,气势昂扬!不过此刻最吸引众人视线的,却不是这座帝辇,也不是四周那些御林军,而是拉车的妖兽!
一共九头妖兽,象征九五之尊,被一条条玄色铁链,束缚在帝辇前,拉动着庞大的辇车!而这九头妖兽,生具各象,其中为首的一头,高达五丈,甚至超过了帝辇!刚才通过城门时,还略微低了低头。
从它的外形来看,这应该是一头象妖,比起寻常的象兽,这头象妖身上披满了一尺来长的毛发,长鼻前的一对獠牙犹如钢铁铸成,闪烁着慑人的黑光。在象妖之后,紧跟着的,乃是一头狼妖,虽然不如象妖那般高达五丈,但亦有三丈来高,浑身皮毛油光水亮,气势迫人!
接下来,熊罴豹豺,列在最后的,赫然是一对高约两丈,全身雪白轻盈欲舞的大鹤!
这九头妖兽,哪怕是最后那对看起来最弱不禁风的鹤妖,也足以将房屋般的帝辇轻松拉动,此刻九兽一同负轭,更是浑若无物。只不过,这九头妖兽的眼神之中,不时闪烁过刻骨的仇恨!
由兽及妖,第一步,就是开智!
灵智开启方能为妖,世人皆道妖能使术,却不知道,区分妖与兽的,不是术,而是智!
这九头妖兽,不但开智,而且都即将炼化横骨,进入能言期。所谓能言,即可以使用人类语言,与人交谈。传说上苍造物,人类乃是最完美的作品,因此妖欲修炼,从开智起,第一个目标就是能言,然后汲取足够的元炁,化形类人,方能再进一步!
正如人类在惧怕妖的同时,也歧视着它们一样,妖,绝大部分也是看不起人的。尤其这九头妖兽中,除了最后那对鹤妖,都是生性凶猛之兽所化,本性暴虐,岂会甘心为人负轭?因此虽然暂时被那玄链压制,却难掩眼中恨意!
当然,此刻在北城门外迎接帝驾的众人不会去注意这一点,帝辇已至,众人纷纷俯伏施礼相迎。
“姐姐!”姬牧从看到这群妖兽起,心里就是一个咯噔,顿觉不妙!果然,他感觉到,站在自己身旁的豫涉身上,骤然爆发出浓烈的杀意!
豫涉,也是妖!
而且她已经过了化形期,不能再用妖兽来称呼,妖兽之名,对应妖之九期中的前三期,即开智、能言和汲元。等化形后,便去兽字,单称为妖。所谓妖族,指的是妖,而非妖兽!妖族,其智慧与历史,甚至不比人类逊色多少!
当然,从妖兽到妖,这期间的差距,也是非常悬殊的。有许许多多妖兽,都将兽字一直带到了它们离世之日,依旧无法化形为人。
饶是如此,它们在妖族之中,依旧有一个立足之地,即使卑.贱,但依旧属于妖属!
也许这九头妖兽此刻是在妖族之中被奴役,哪怕是受到比拉车更深刻的羞辱,豫涉也不会有所在意,因为在妖族中,妖兽,也是做为仆役等等的低.贱存在。而豫涉出身于正统妖族,何况她所出生的地方,还是在妖族之中有着极为特殊地位的帝子山!对于这九头还卡在能言期的妖兽受到奴役,自然视为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此刻,不是在妖族,而是在赢华帝都!奴役它们的,也不是妖或更强大的妖兽!而是人类!
豫涉的杀意,几乎是瞬间爆发而出!
“姐!”姬牧大惊,顾不得引起身边人的诧异,依旧保持着欠身行礼的动作,但一只手,却用力按住了豫涉的肩,一字字道,“不要冲动!回头再说!”
“赢华……居然敢……”豫涉出身帝子山,帝子山与燎星洲第一大帝国高唐关系密切,从豫涉小时候起,就跟随长辈多次前往高唐做客,以她的身份,在高唐自然受到了极为隆重的招待,在这种情况下,豫涉想当然的认为,妖的地位,不比人类低,甚至隐约之中,还比人类要高那么一分。
此刻却乍然见到了一群妖兽当着她这个正宗通灵期妖的面被人类奴役,这让她怎么受得了?
而姬牧现在只想把旁边的公子将旅拖到角落里,狠狠揍上一顿!
他不想公然带上豫涉,就是为了避免发生类似的事情!虽然,他为赢华皇室引见了卫易,间接救了宁海侯,也通过一颗桫椤华果,和司南帝搭上了话,而豫涉来自帝子山的身份,也让穆提灯罢战……但,假如此刻豫涉冲出去,公然要为这九头妖兽讨个公道的话,那……赢华帝君绝对宁愿死战到底!
原因无他,这是一个帝国的颜面。
就在姬牧越来越用力,却感觉到有些压制不住豫涉时,一个声音忽然传来:“那是帝君膝下的大皇子!郑燹!”
“呃?”正在较力的一人一妖被将旅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都弄得一愣,却将将旅一头雾水的看着他们:“怎么?刚才豫涉不是问那个人是谁么?”原来这个时候迎驾已经结束了,华美的帝辇中走出一个紫袍内侍,展开早就准备好的圣旨,开始高声朗读。
由于城外此刻聚集的随驾人员众多,即使这名紫袍内侍实力不弱,依旧能够将声音清楚的传达到每个人耳中,但却无法阻止距离帝驾略远处的窃窃私语——反正,这道圣旨里,全是骊四骈六华美辞藻堆砌出来的套话!参加过几次狩猎又记性好的人,甚至早就背下来了。尤其是一些耐心不足的年轻人,更不会有兴趣乖巧的从头听完它,而是纷纷左右交头接耳起来。
将旅看似忠厚,其实性格之中不乏狡诈,几乎是那内侍高声宣旨的同时,他就顺口把刚才迎驾前豫涉问的问题答上了。沿着将旅的目光看去,姬牧这才发现,豫涉所问之人,自己也不是第一次见到——神禾原第一次遇见人猎时,和宁海侯在一起的两人中,除了荒胡兕,另一个华服男子,正是这个郑燹!
“这是郑燹?”姬牧目光一晃,忽然看到了郑燹身前还有一骑,惊讶道,“那前面一个是谁?”
“那是帝国太子!”将旅不动声色的补充了一句,“太子是皇后所出的嫡长子!他对宁海侯的出身……有点微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