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意在常清风脸上一闪而逝，转眼间又变得平静如水，他对林元辰道：“林师弟，白夜城是你的弟子，这事你有何看法，尽可说来。”
“一切谷主师兄定夺便是。”林元辰摇了摇头，声音里夹杂着一丝疲惫。
常清风的眼神凌厉如剑，扫过双膝跪地的断飞寒，眼睛微微眯起。
“谷主师兄。”齐断天沉声道：“我这弟子已经身受重伤，责罚太重，只怕会要了他的性命。”
“这我知道，不用齐师弟提醒。”常清风肃然道：“可是，若林师弟的弟子身上不是带着裂天镜，现在就没性命站在这焚天殿上了，我堂堂仙门正派，何时有同门相残这样的事情了。”
“裂天镜？”
听到此话，白夜城和断飞寒都觉得甚是诧异。
断飞寒深吸了一口气，他一直都没想明白，那一股凶悍的火灵力从何而来，现在终于明白了，原来是裂天镜的力量，焚剑大典赏给弄竹一脉的裂天镜，居然落到他的手上。
断飞寒闭上眼睛，身子微微颤抖，成败一时，他没想过自己栽在裂天镜上。
当然，他更不会知道，重伤他的不是裂天镜，而是七彩极火丹留下的火灵力。
站在林元辰身后的白夜城，蹙眉沉思，心绪急转，片刻后恍然大悟，明白谷主为何会说出裂天镜来。
一定是师父和谷主说的，是师父说把裂天镜放在自己身上，然后重伤了断飞寒。
白夜城眉头皱得更深，可是，为什么师父要这么说，难道他猜测到重伤断飞寒的是七彩极火丹留下的凶悍火灵力。
是了，应当就是这样。
那些外门弟子目光薄浅，看不出自己的修为来，可几大首座不同，自己往他们面前一站，有几斤几两就原形毕露了，他们明白自己无法重伤断飞寒，一定是存在另外一股力量帮助了自己。
这样下去，齐断天说不定就会想到莫名失踪的七彩极火丹。
不过，如果说成是裂天镜伤的断飞寒，整件事情就看起来天衣无缝了。
原来，师父早就知道自己吞噬了那颗七彩极火丹了么，在焚剑大典上也为自己撒谎，瞒过众人。
白夜城看着林元辰的一头白发，心头苍凉一片，无数情绪交缠奔涌而过，五味杂陈。
在外门药院养伤的那段时间，师父也一定来过吧，那肯定不是梦，那些焦急的叹息如此清晰，仿佛现在还响在耳边。
白夜城心头一暖，视线里浮现出一片水雾。
大殿又沉寂下来，常清风回过头去，看着威风八面的雕像。
齐断天心头惴惴不安，对跪在大殿中央的断飞寒，忍不住又要怒骂。
很久，真的是过了很久，常清风才转过身来，声音苍老了许多，“齐师弟呀，别说谷主师兄不给你留情面，这弟子你带回踏浪山吧，该怎么处置齐师弟你自己决定。若下次，谷里再有此事发生，我也唯有杀一儆百了。”
齐断天松了一口气，又怒斥道：“跪在那里像个木头干什么，还不谢过谷主。”
断飞寒僵硬道：“弟子谢过谷主。”
“散了吧。”常清风招了招手，又叹了一声，迈步向焚天殿深处走去。
斩月首座楚鼎风站了起来，摸了摸光洁的下巴，感慨道：“林师弟果真收了一名好弟子，这么短的时间，就是凝心境中期了，是我那一帮弟子无法相比呀。”
齐断天和朱冰魇眼神复杂，看向白夜城，来焚天殿的时候，看清他的修为，两人何尝不震惊。
断飞寒刚站起来，听到楚鼎风此言，浑身猛然一震，经脉传来的剧痛差点让他窒息过去。一旁的夏画岚有些花容失色，想起白夜城淡漠的目光，竟突然觉得那是他应该有的姿态。
突破到凝心境中期，两人用了三年左右，几乎花费了比白夜城多两倍的时间。
回到踏浪山，齐断天脸色难看得要死，不停骂着身后的断飞寒。
“把你栽培起来，就是让你去给我踏浪一脉丢脸的么，一个没用的东西，今天在焚天殿把我的老脸都给丢光了。”
断飞寒低头挨骂，闷声不吭，紧紧跟着齐断天的脚步，全身的痛楚让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过往的踏浪弟子，都心有惧意，低低叫了齐断天一声“师父”就转身离开，生怕一个动作不对，就被齐断天骂得狗血淋头。
“别以为不说话就没事了，你若再犯事，我就废了你的修为，把你丢到山沟里去喂狼。”齐断天继续怒骂着，回头看到断飞寒蓝衣上结成的块块血疤，暂时停了下来。
他狂暴一推，让断飞寒的背对着自己，手掌轻轻抵过去，检查断飞寒的伤势。
伤势极重，齐断天嘴上依旧骂骂咧咧，眼中却闪过一丝痛惜之色。
两人一前一后，缓缓而行，来到踏浪山的阵台。
阵台，是用血红色石头铸就的高台，方圆十丈，处于踏浪山的核心地段。
齐断天怒声道：“这些日子，你给我老老实实待在阵台，哪里都不能去。”
断飞寒脸色死灰，答道：“是，师父。”
高大的阵台，“嘎嘎”裂声不断，好似骨头断裂时发出的声音。
踏浪山有无数大阵运转，阵台无事，那些大阵才能安然运转，每天无穷玄力都源源不断从阵台传输出去，若有人待在阵台里，强大的玄力就会从他身上碾压而过，难以挨住，让人痛苦不堪。
看着断飞寒一步步朝阵台走去，齐断天面有不忍之色，终究作罢，又道：“你可知道，我和弄竹一脉的林元辰关系一直不好，可为何两人相处多年，都依旧相安无事么？”
断飞寒回过头，冰冷道：“自然是师父宽宏大量，处处让着他。”
“混账。”齐断天甩袖怒道：“你错了，我和他都是焚剑谷的首座，都是焚剑谷不可或缺的一份子，我们这样做，不仅是给弟子看，更是给自己看。谷主的意思，你难道还不明白么，你们这些年轻弟子，心高气傲可以理解，可如果不顾后果残害同门，怎么同仇敌忾，怎么挑起焚剑谷未来的大梁？”
断飞寒沉默不语，目光逐渐黯淡。
“你自己想想，没悟出来就一辈子待在里面。”齐断天转身御剑离开。
断飞寒拾级而上，少顷便站在血色高台，无穷光辉在这里汇集，仿佛千万道彩虹一起绽放。
强盛璀璨的光芒挤压在一起，空气里荡漾起一圈又一圈的彩色涟漪。在外面看来，断飞寒的身躯扭曲不堪，好像被捏得歪曲破碎。
断飞寒坐下，刚黯淡的目光又亮起光芒，他咬牙道：“原谅谁都可以，就他不行。”
不多时，几株珍贵的药草被扔了进来，高空传来齐断天的声音，“这阵台，每天都有十次巨大玄力碾压而过，难以承受。你若在里面死了，我齐断天就当从来没收过你这弟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