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曦好意劝解了晚照一番，心中却有了另一番主意。
曾经她以为自己可以护得孩子周全，结果却万不是那样简单，后·宫三千，谁都指望着母凭子贵。瀛轩已登基了十五年，却一直未有男嗣，不论谁有了身孕，都意味着要集所有的人嫉恨于一身，想要保住肚中胎儿，谈何容易！
姜氏是不可信的，她看重权力，而晚照并未归顺于她，一个孩子对她未来的打算无疑是不利的……而皇后，不论谁的孩子最终登上了龙座，她都将是一宫太后，可是心机深沉如她，会愿意当一个被架空的皇后么？
真正渴望这个子嗣来到这个世上的，除了晚照之外，大概也只有瀛轩了。不！还有一个人……她从来都只为瀛轩打算，视瀛轩如己出，可她长年不管**之事，要请她出山，想来也有一番周折。
正想到此处，已走回了宣德宫，沉香忽然进来传话道：“小主，太后娘娘有旨，请小主到慈宁宫一聚！”
真真是个好时机，如曦想到，可又不由得有一丝忐忑，太后向来不轻易见人，每次出面往往都是有极重要之事。
比如在穆苡落胎之时，比如在中宫位置不定之时，比如在芦洲兵变初始……那这一次，又是为了什么呢？
***
皇后走后，太后又坐了一会儿，腰肢开始酸软起来，叫了身旁的一个年老的嬷嬷名唤锦然的，扶着手出了大殿门：“不知道这名唤如曦的女孩儿，是个怎样的人物……能让皇后慌了手脚的女人，这个世上并不多啊。”
太后竟已知道皇后口中所说的新人是谁！
锦然浅淡一笑，摇摇头道：“岁月不饶人啊。皇后已经入宫十五年了。”
太后若有所思地看了锦然一眼，花白的头发在金色的阳光之下闪得发亮，越发显得神采奕奕：“锦然，你的嘴还是这么刻薄！”
目光一转，一个身形消瘦的女子翩然而至，莲青色的宫装清淡脱俗，带着一股生生的孤傲之气。
太后不由得倒吸了口冷气，这等的气质，妃嫔之中甚是罕见，况且还只是个刚入宫的小女子……
那女子抬眼，眉目之间的冷色突然一扫而光，变为了和暖的春光，她盈盈地拜倒在地，声音如黄莺出谷，本已是倾城之貌，此刻更让人心为之神游：“臣妾如曦见过太后，太后娘娘千岁。”
太后先是一怔，随后将手一抬：“陪哀家在园子里逛逛，这秋日快尽，花也都快败了。”如曦不答话，只上前恭敬地扶着太后，一股香味忽然飘至面前。锦然一个眼尖，看到了如曦脖间挂着的珍珠项链——
“这链子，怎么看起来如此眼熟。”她语气之中带了一丝尖利，但不细细听，又什么也听不见。
太后哦了一声，目光也落到了如曦身上的链子上：“取下来给哀家看看，哀家瞧着也……”
如曦一顿，缓缓抬起玉手，将珍珠项链取下，双手奉到锦然和太后面前：“请太后娘娘和姑姑过目……”说罢一笑，“这是姜贵妃送给臣妾的进宫之礼，甚是贵重，因此臣妾一向带着。”后面一句话像是刻意加上的，但是又让人找不出破绽来。
光亮正好，太后似是随手地举起链子一看，锦然往前走了两步，也想看清楚这条项链，却不料脚底一滑，险些跌倒，手却一把拉过项链，珍珠掉了一地！
锦然立马一颗颗地捡起珍珠，满脸歉意：“怡小主，老奴冒失了，一定早早修好这珍珠项链送还小主。”
太后喝道：“怎这么不小心！？哀家还真是宠坏了你！下去，定要将这链子复原。”
“不打紧的！贵妃娘娘想来也不会追究。”如曦依旧笑得得体，“太后娘娘切勿为了臣妾责罚姑姑……”
心底却如明镜一般！这太后，连身边的宫人都是如此深不可测！一下就看出了项链之中的玄机……
锦然退下了，如曦扶着太后，走在慈宁宫的花园之中，太后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如曦说这话，如曦不解其意，却也不慌不忙地应着。
却见花园之中有一丛山茶开得正好，纯白的颜色，皱边积聚，饱满可爱，太后问道：“你可知道这山茶的名字？”
如曦凝神一想，答道：“纯白皱边，花开饱满，名为晨曦。”
“晨曦……真是个好名字！果真是年轻，开得这般青春娇艳……牡丹芍药虽好，可终究输在年岁长久、色彩奢靡，万不及晨曦这般娇媚动人，是么？”
心下了然，如曦从容答道：“花亦如人，相貌其次，品行端庄方是最重。花开未是正时，花品亦不是上等，故娇媚动人罢，也比不过牡丹、芍药的端庄大方……”
太后会心一笑，眼神中的探究之色却未淡去，一个年方二七的少女，如何能够说出如此谨慎的言语……而且她的身上，散发着一种极为古怪的气息，太后想是自己年老了，每当她闻到这种气息的时候，都会想到一个词——
死亡。
心跳忽然加剧，太后望着眼前这少女，竟觉得有一丝可怖，可脸上却依旧自若。
“你果真是个懂事的……那哀家找你来的目的，你也想必是清楚的……”她语气瞬间一变，直击重点，“如此聪明的女子，又怎会轻易地投靠了姜贵妃，哀家想来还真是费解！孩子，可以告诉哀家原因么？”
太后觉着心中已经有了一丝明朗，想来是这女子投奔了姜氏，然后靠着姜氏的步步引荐，终于夺得了圣上的垂怜……皇后所讲果真有几分是对的，那这个女子的品行如何，和皇家社稷的关联，势必又重了几分。
如曦抬头，棕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看着对方眼中全是安宁之色，未有半分的惊恐：“太后娘娘如此聪明，又怎会轻易地相信皇后娘娘所说的话呢？”
背后一冷，太后声音越发凛冽：“哀家并未听信任何人的话！只是那珍珠链子，姜贵妃却从来只送给她的好姐妹……”
少女的话变得空洞而悠远：“好姐妹……太后娘娘，姜贵妃真的会把臣妾当作好姐妹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