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的曙光初现，如曦已经开始为入宫做准备了，她仔细地吩咐了语琴，按她的要求挑选好今日选秀所需要的衣服首饰，既不要太过显眼，但又能恰如其分的赢得瀛轩的注意。语琴心下奇怪，小姐一向对选秀之事异常冷淡，今日态度却是……
“小姐……”语琴在梳发髻时轻声唤道，长发在她手中。
“怎么了？”如曦淡淡应道，葇夷轻转，将一晶莹剔透的翡翠镯子套到了手上。
“小姐不是不想进宫么？”语琴看了看镜中的如曦，还是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官家女子参与选秀、充盈后·宫，是为本分。有些事情强求不得，不如安于本分。”孟婆说这女子为情所困，必是心有所属，故不愿意参与选秀，贴身丫鬟想来也是知道小姐的心事的。
“小姐……”
“恩？”
“没什么了，小姐今日真美。”
如曦仔细地凝视了下镜中新的自己，虽然瘦削，却有着一股傲然的气质，精心地打扮过后掩盖了病后的憔悴，假以时日，她要将这副皮囊改造得更美，美得摄人心魄。
前世，她是大昊朝的淑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当她站在昭凤殿上时，没有人敢正视她身上夺目的光辉，比起温柔的皇后林氏，她更有母仪天下的气度。六年里，她更是运用秘方保持着十六岁少女的容貌，若不是……
想到这里，如曦心中一痛。
此刻，如曦也没打算掩住自己的锋芒，要是和平常的大家闺秀一样，又怎能引得瀛轩的喜爱呢。
“给我拿螺子黛来！”如曦道。瀛轩最爱看女子画长长细细的眉毛，穆苡自恃容貌，从不肯画给他看，而今日，她打算迎合这帝王的喜好。
瀛轩，你又怎能料到，那冷宫里的怨魂，又回到了你的身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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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昊朝的秀女，皆是出身公卿世家的名门闺秀。每一位被选入宫的秀女，都要依制准备一样献给皇帝的礼物，或是女红针线，或是书扇茶花，聊表对天子的敬意。秀女们往往在这上面费尽心思，只为求得第一日皇帝的青眼有加，往日自然前途无量。
如曦嘴角冷冷一笑，道：“语琴，为我准备笔墨。”
水袖挥舞，不出半盏茶时间，一副字便写就。语琴本在旁边磨着墨，此刻眼中却满是惊异，像是看到了怪物般。
“你怎么了？”如曦注意到了语琴的反应。
“没……没什么……”语琴立马埋下头去，如曦微微一笑，道，“我已嘱咐母亲为你寻一门好亲事。”
“小姐，你不带我入宫么？奴婢……奴婢舍不得小姐。”
“不……你跟了我这么多年，该去了……”
“小姐……”
“不必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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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抚辰殿。
这一次的选秀，一是为大昊朝的皇帝瀛轩充盈后·宫，二则是为皇帝的亲弟燕王瀛祀选妃。若一跃为皇妃，可比在后·宫当皇帝的妾室值当，可如曦心中只想着再入后·宫。她握紧了手上的纸卷，有了这个，瀛轩是逃不过的！
秀女通过层层的检查，已经于偏殿集合完毕，只等瀛轩宣召。大多数秀女都带着一个贴身的丫头，捧着自己要献给皇上的礼物。只有如曦孤身一人，独自站在偏殿一角，打量着这些看上去稚气未脱的官家闺秀，个个盛装而来，她们的眼神，有期待、有迷惘，像极了当年的自己。
多么熟悉的地方，六年之前，她从这里走进的抚辰殿。只是那时，瀛轩身边佳丽环绕，她是那样胆小懦弱，一直低着眼眸，恭恭敬敬地跪在黑色的大理石上，瀛轩根本未注意到她。直到有一天，她的美变得凌厉而动人心魄，让人一看，就再也无法忘怀。
“召——户部尚书沈裴之女沈如曦觐见圣上！”一个细细尖尖的声音打断了如曦的思绪。如曦拢了拢发梢，轻盈地跟了上去。
“臣女沈如曦见过吾皇，恭祝皇上万岁，恭请皇后娘娘千岁，燕王殿下千岁，贵妃娘娘金安。”如曦盈盈拜倒，姿态中不见丝毫胆怯，落落大方，仪态端庄。
“抬起头来让朕看看。”瀛轩的声音有一丝疲惫，但依旧威严万分。如曦缓缓地抬起了头，和那珠帘后的人四目相对。
那一瞬间，头脑中残存的一丝理智差点被击溃，那么浓重的恨意，化作刀剑，直击心脏。如曦紧紧地握紧了身旁的字，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的瀛轩，把目光中的冷意，变作得体而从容的微笑。
他的身形还是那么瘦削，头戴九寸高通天冠，身着明黄龙袍，使人不得正视其容貌，凛然端坐，帝王之态。旁边端坐的男子如曦从未见过，想来就是燕王了。当年燕王四处云游，因此并未见过，他一身正品朝服，却未以冠束头。
如曦只是迅速地打量了瀛轩一眼便移回了目光。可燕王的目光，却没从如曦身上移开。
“一定不能让她入宫啊……”他心底想着，不由得握紧了拳头。忽而紧张的神色被瀛轩察觉，侧头打量了一下自己多年未见的弟弟。这次瀛祀急急要求回京选妃，实在出乎他的意料，燕王从不眷恋儿女私情，早已过了大婚的年龄，自己也一直为弟弟的婚事着急。
“面若桃花，皇上，是个美人呢。”姜贵妃在一旁道，她一向以贤良著称，此时一语，瀛轩微微一笑看向了她，“唔……”
“可通琴棋书画？”皇后出声问道，她的声音一如往日温柔，正红色的身影却比往日多了些许威严。
“只略知几句诗词……”如曦淡淡地答道，“不过，臣女准备了一幅字，准备献给吾皇。”
珠帘那头的瀛轩轻轻点头，一位内监便上前取走了如曦双手奉上的字。如曦的心一紧，等待那幅字在瀛轩面前慢慢地展开，发间的流苏轻轻晃动，空灵透彻。
“且慢！”一个男声喝起，只见燕王忽然从座位上起来行礼道，“皇兄，臣弟欲纳沈如曦为妃！”
“哦？”瀛轩露出一个笑容，却带着隐隐的冷意，燕王曾经是他最强劲的皇位竞争者，瀛轩心中的芥蒂，从未完全消除过，“臣弟选了良久都没有中意的人选，为何偏偏对这沈家女儿这么感兴趣。”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沈家女儿谈吐不俗，气质高贵，实在是臣弟所中意之人。”瀛祀慢悠悠地说道。如曦却心下不妙，难不成这如曦前世和瀛祀有过什么牵连，否则只见这一面哪能赢得亲王倾心。可……
“朕也中意沈家女儿，可是君子不夺人所爱，不如，让她自己说说。”瀛轩又是一笑，显然他没有相信瀛祀的说辞，认为其中必有缘故。
“臣女听从圣上的安排，”如曦叩首道，“不过，请皇上先看我献上的礼物。”
瀛轩一怔，让内监拿来了那幅字。这女子说话的口气，好像一个人……好像……那幅字翩然展开，字迹墨黑，却飘然若雪。
当瀛轩的眼神落到那幅字上的时候，由最初的震惊转为不敢相信，他一手夺过那字，仔细地看了看，又望了望如曦：“你写的！？”
如曦是要以这幅字来引起他的注意而已，她不想再想当初的自己那般懦弱地等待了……
“你……！如何会写这首诗！”见如曦不答，瀛轩呵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还是有点在意的吧……如曦嘴角一勾，声音如鬼魅般飘荡在空荡荡的大殿之中，未有丝毫胆怯：“人道海水深，不敌相思半。海水尚有涯，相思渺无畔。臣女曾游南州，听阁楼上女子弹奏，哀婉深切，便记了下来。臣女以为皇上乃重情之人，因此写了此诗献给圣上。”
“人道海水深，不敌相思半。海水尚有涯，相思渺无畔。三郎，你说是不是啊？”曾经，她就是在阁楼上，唱着这首诗给瀛轩……
“原来如此……”瀛轩陷入了深深地思考中，很长一段时间里，殿里安静到可怕，没有人敢打断瀛轩的思考。
“留！”良久，瀛轩疲惫地挥了挥手，“臣弟，这女子不能赐予你！皇后和爱妃继续为臣弟择妃，朕累了。”说罢转身离去。如曦长长地嘘了一口气，还好没有激怒瀛轩，这第一个赌，她算是赢了。
“皇兄！”瀛祀叫道，瀛轩去没停下脚步。瀛轩摸了摸头，无奈地坐了下来。
如曦一眼看过去，说不清的奇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