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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红发少女

夜幕初上。空气中存留的一丝暑气,如天边的鲜红火烧云一般,在凉风的洗涤中荡然无存。蓝天渐渐被柔和温暖的橘色浸染透彻,淡云与圆月如半透明的漂白剪影,静静卧于天空中。

这是短暂的白昼过后,漫长的黄昏开始的序曲。

窄小的道路边亮起点点灯火,田间与河边渐渐安静下来,几点发出微光的萤火虫,在朦胧的暮色中怡然自得的飞翔,这派熙和的田园美景,本地人自是看的多了,只是连眼都不抬的急匆匆往镇里赶,手里拎着的白天收获的野味和时令菜蔬,还得赶紧拿回去交给家里的主妇,说不定还能赶得上给晚餐添道菜。

莱格斯的小镇瑰洱并不算是个繁华的地方,在斩杀妖魔的“噬魔者”所主宰的四十九川大陆上,它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点。

而它唯一的特殊之处,便是不同于别处的漫长黄昏。在瑰洱地区一带,一年中处于白天的时间,全部加起来也不过三个月。

白天转瞬即逝,夜晚则根本不会出现——镇里的居民就这样常年生活在日与夜的混沌夹层中。好在作物的生长并没有因此受到很大的影响,而气候也反而比别处更加温和宜人,久而久之,本地人也都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亦对此并无怨言。

此时,两个暮归的镇民,手里提着装满新鲜苹果的篮子,拎着一只肥大的灰野兔沿着田间走来。眼看薄暮已经降临,而此时跟镇子里的家还尚有一段路程,路上的行人已渐稀少,两人的脚步都走得飞快。

“都是你,非要捉那该死的兔子!今天可是‘暮末’的第一天!转眼间天就这么暗了!走在这路上还真是背后发凉!”提着苹果篮子的男子口中抱怨着。此人虽长得虎背熊腰,但此时脸上却带着几分紧张,边走边东张西望。

“我也是一时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得了,等会到镇里,让我老婆给大哥你做拿手的炖兔肉和烤苹果压惊!”旁边个子稍矮的男子嘴里连连宽慰着。

“弟妹的烧兔肉手艺自然是很好,不过现在不是想那个的时候吧!碰上野兽什么的,我们两个身强力壮倒是不怕,就只怕……倒大霉碰上那东西!”

“别,别说了!大哥!应该不会那么巧吧……最近也没听说有妖魔出现啊!”

“不许说那两个字!我师父说过说什么就来什么啊!”男子说着狠狠的踢了兄弟的小腿一脚,生怕他触犯了禁忌,“虽说已经有几年没见过,可到了这九月‘暮末’的时候,不还是一个个都提心吊胆的?以前麦斯家的小孩不是这时候跑出来摸鱼,结果被那个拖走吃了吗?就剩下半个头!比狼吃的还干净!”

在小麦收割季节后的瑰洱,会慢慢便进入比平时更接近黑夜的黄昏时期,白昼也变得更为短暂,被称之为“暮末之时”。这段时间,天色暗下来后在田间行走十分危险,有需要的话,也一定是除非结帮搭伙举灯而行,方才安全一些。

“大哥,你不让我提,可自己不是还在说!”矮个男子紧张的咽了口唾沫,“我昨天还听说,有人在镇子里看见一个黑头发的噬魔者。”

“听那些混蛋瞎说!那噬魔者是什么人?都是些眼睛长在头顶上的,王城里的达官显贵!怎么可能会来我们这种穷乡僻壤?”

“可是麦克说的很清楚啊,说是一个年轻人,二十多岁,那眼神看上去就让人觉得害怕……我就记起以前小酒馆的人说过,上个月真看见过一次妖魔,在河边转悠!鸟头熊身,眼睛血红,大得吓人!是不是就是因为那玩意,才会把噬魔者引来?”

“胡话!他要是真看见了妖魔,现在还有命?早就被……”话没说完,男子突然便目光发直,表情有说不出的古怪惊恐。“听!有什么声音?”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停住了脚步,使劲竖起耳朵听着身后的声响,一时竟都不敢回过头去。只听那奇怪急促的桀桀声越来越近,便实在忍不住扭头一看。

此时,天空已变成沉沉的茶灰色,若隐若现的苍白圆月之下,一个巨大多毛的黑色身影,如鬼魅般飞速从小路的尽头疾奔而来,乍看之下,竟是一个有两人多高的红毛巨狼,远望去一眼便能看到其狰狞巨口大张,血迹斑斑的利齿如匕首般,映着冰冷的月光,十分瘆人。

以此等彪悍形貌,足以轻易的将人活生生的撕成碎片,而不费吹灰之力。

“妖……妖魔啊……”两人见此情景,吓得一声喊,急急丢了手中的果篮、野兔,扭头便跑,无奈此时已经吓得脚软,实在是跑不快,耳边只听着顷刻间那巨狼气息就已经到了身后。

随之而来的,竟然还有几声叮叮铛铛的清脆铃音。

“不……不要吃我……”男子吓得几乎要尿裤子,本以为这下脑袋边要被一口咬掉,谁知一偏头间,却傻了眼。

此时,那巨狼已经追上二人,却并没有扑上来,只有浓重的尸体腥臭味扑面而来。细看那怪物根根鬃毛浓密坚硬,就如巨刺一般,可怖的狼脸上流着污血,更显狰狞。而奇怪的是,那是一头瞎狼!

这妖狼不但双目流血,具已瞎掉,就连其血盆大口中也不断的流出鲜血,头耷拉在脖子一旁,四肢更是僵硬如石头一般悬在半空,一动不动!男子再定睛细看,才发现那狼妖染满黑红血垢的胸前,竟有一个人!

那是个大约十四五岁的小女孩,随着少女轻快的脚步上下飞舞,也不知是被狼血染红,还是本就鲜红!只见她用娇小的双手拖拽住狼脖子上的鬓毛,那妖狼硬是被她这样半举半拖着飞奔,看样子已是死透了不止一时半会了。

这女孩子身材本就不高,更藏在这狼妖的毛下面,远看根本就以为是只狼在奔跑!而那叮铛之声,原来便是她腰上所挂的一串铜铃儿发出的。

“什么不要吃?几个破苹果而已,我偏要吃!”

只见那女孩嘴里咬着只苹果,粉粉的腮帮撑的涨鼓鼓,正在努力咀嚼着;那明眸流转虽煞是迷人,却露出凶煞之气,恶狠狠地瞪了吓呆的兄弟俩一眼,旋即便片刻不停的背着那只比她大上数倍的巨狼,如一阵风般与二人错身而过,很快消失在茫茫薄暮之中。

那巨狼的身影已消失良久,两兄弟才惊魂未定的缓过神来,无奈一时半会身体竟是动弹不得,只能坐在地上面面相觑。

“哥……你看到没?刚才那个女孩子背着妖狼在跑啊!那大家伙少说也有三四百斤吧!”矮个的男子打了个寒战,“你,你说刚才那个女孩子会不会就是,就是捕杀妖魔的那什么……噬魔者?”

“我,我从未见过,又怎么知道!自打娘胎里出来我就没出过瑰洱镇!真不知道,咱们这种小地方,怎,怎么会来这种人?虽说的确是一直有妖魔出没的传说,但上次妖魔吃人事件至今已经有两三年了啊!该……该不会是瑰洱有什么事要发生了吧!!”

兄弟俩抬起头,忧虑的目光望向前方。凉风从黛色的田间吹来,渐渐的渗人骨髓,瑰洱的灯光一如既往的在不远处的黄昏中静静绽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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