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这种宣战之言吕之逸不会害怕,更会觉得来劲。可这一次他却犹疑了,不是怕丁家。他是怕自己的父亲。本就是逆着父亲的意思来丁家提亲,还背着父亲与温家作对,这回还冒出个丁家,要是被父亲知道了,那还得了。
景熙当然知道吕之逸的底线,再嚣张跋扈,看到他那个江湖出身的父亲何止是忌惮三分。他不信吕之逸敢大胆私自和丁家开战。
“怎么?唬我啊!以为我不敢啊!”吕之逸装出一副狗急跳墙的样子,“我们吕家怕了你们丁家不是?好啊!潜龙滩是吧!谁不出兵谁是孬种!”
困兽之斗,声音越大越是心虚,景熙便顺着他对着温老爷说道:“那就请温伯伯做主,书信告诉家父,道明前因后果,一切由家父决定。”温老爷也明白了景熙的意思,接着演了下去,故作为难道:“哎,和气生财啊,吕公子,你说说这封给丁老爷的信该怎么写啊?”
吕之逸气急败坏,又遇上景熙这种不怕硬的脾性更是恼羞成怒,他一把抓住景熙的衣衫,一手挥拳,景熙用手掌挡住了吕之逸的拳头,用力推了回去。吕之逸的攻势显然还没结束,将原本抓住衣衫的手转为掌力,一掌就朝着丁景熙胸前的伤口打去,景熙闷哼一声,依旧挺直着身子,用手紧紧住住吕之逸的手腕,顺时针扭曲着,吕之逸的蛮劲却是抵不过景熙的巧力,被他抓得直冒冷汗。景熙顿时有一用力,将吕之逸朝一旁甩去,重心不稳的吕之逸踉跄地摔倒在地。吕之逸当然不服气,起身又要找丁景熙理论。
温亚恒见状立马上前制止住:“这是做什么?有话不能好好说么?”吕之逸的脾气还能给人劝住,他顺手推开温亚恒,又朝着丁景熙冲去,亚恒想一把抓住他的身子,动作还未到,吕之逸早就冲了出去,亚恒胡乱一抓,却将吕之逸腰间的配件全部扯落,吕之逸并没在意,怒火中烧的他一心只想好好教训一下丁景熙。
亚恒狼狈地捡起地上的配饰,慌忙间却瞧见了吕之逸的腰牌,一时愣住了。
“好了!”温老爷一敲桌子喝止住了吕之逸,“像什么话!这好歹也是温府!”亚恒被父亲的说话声拉了回来,他乘乱将吕之逸的腰牌塞进衣袖,边将别的配饰一并捡起,交给吕之逸,说道:“凡事都能解决,吕公子何必动气。以和为贵,以和为贵。”
吕之逸愤愤地哼了一声,从亚恒手中结果配饰,胡乱地散入腰间,坐在一边。他知道他现在孤立无援,这哑巴亏他是非吞不可了。
景熙又和吕之逸对视了一眼,一个怒目圆睁,一个却依旧淡然孤傲。吕之逸啐了一口,像是吐出了所有的怨气,半响才同温老爷说:“你们说吧,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景熙侧过身子,毕恭毕敬地对温老爷说道:“可否留给小侄做个主。”温老爷当然愿意,他也知道丁景熙要做什么主。
吕之逸却还是不服气:“装什么装,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景熙没有理会他,只是淡淡地说道:“温家是生意人,只要你不在找他们的麻烦,一切都既往不咎。”
“哈”吕之逸苦笑,“好你们温家,设好了局要我钻是吧?怎么?还不是要丁家出面!”说着他站起来,故意走向丁景熙,用手指着他的伤口,继续说道:“丁家二公子,你这伤受的不冤啊,这戏唱得不错啊!”
亚恒的心却是“咯噔”一声,往下一沉,在一旁默不作声。
景熙躲开吕之逸的手指,只是说道:“多说无益,吕公子好自为之吧。”
“好!”吕之逸牙关紧咬,字字愤然:“这次算我吕之逸认栽!你最好给我记住,从此别落在我手上,不然我一定不会放过你!”说着又转向温老爷道,“既然温老爷不愿意将女儿嫁给我,那我不再强求,温老爷最好也自求多福。”说着,便拂袖夺门而去。
温老爷却呵呵笑了起来,起身走到景熙身边,赞许地说道:“贤侄做得漂亮,到底是阿浩的儿子,有你爹当年的风范,临危不乱,将来必成大器啊。”
景熙微微弯下身子道:“温伯伯过奖,小侄只是受了家父的命令来给温老爷处理麻烦的。不敢居功。”
“好好好,这回我看吕之遥还敢在我泸水边撒野!还是你有办法啊,把他爹拿出来唬他。”温老爷很是欣赏景熙,这种威逼怕也只有景熙做得出来,要是换成自己一个人呢,可决计不敢和吕家的人这么说话。
他突然发现,比起景源,景熙更对他的胃口。为人冷静沉稳,处事细腻周到,比起景源的大而化之更为妥帖。奈何丁浩心中却是属意景源,想必总有过人之处吧。
果然,那次之后,吕之逸再也不敢再泸水沿岸放肆,温家的一切生意又恢复了正常。丁景熙这下算是彻底在温家自由了,摆脱了“养伤”的身份,从一个神秘人变成了“贵客”。
这几日他虽能在宅院里自由行走,却没见过雅怜,就连偶遇都不曾有过。于是,他决定便偷偷溜到雅苑和雅怜见一面。
雅苑里景熙住的客房很远,一路上要避人耳目也很难,景熙专门挑了午后人静之时才去。运气不错,倒真没给他碰上什么人。雅苑在整个宅子最南面,四面都是假山花圃,唯独中间有一个小筑,景熙从特地从假山中间穿梭入小筑,怕被人发现。
刚靠近窗台,景熙就从窗纱中朦胧地瞧见雅怜正坐在书桌前发呆。他从腰中抽出什么握在手心,又朝屋内望了一眼,似是在确定雅怜坐的位置。雅怜只觉眼前闪过一个白影,慌忙将身子靠向椅背,白影瞬间消失,她起身循着白影的方向找去,只见一个菱形物体直插入书架边的柱子里。那菱形的一角深深地嵌在了柱子里,无论她怎么用力,能无济于事。她从一边的杂物箱里找出了小刀,将菱形的周围全部凿破,才勉强将那个东西抽了出来。
那是一个檀香木雕的小饰品,极薄,但却能一头扎进木柱子里,且丝毫没有裂开,说明雕刻之人很用心,完全没有损害檀香木的纹理,以确保他的硬度。菱形的中间是一朵莲花,简单的几笔却难掩精致与巧妙,周围则辅以祥云图案,檀香木的淡淡幽香也为其锦上添花。雅怜爱不释手地把玩着,一转身,着实吓了一跳。
景熙正笃定地卓在书桌前,随手翻阅着书上的书籍。一本接着一本,每本都是随手翻了几页复又摆在一边。景熙知道雅怜已经看见了他,便问道:“怎么?喜欢么?”
雅怜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手中的东西是他的杰作。她呆呆地站在原地,脑中浮现出千百个他的影子,他坐在屋内细心雕刻的样子,他站在屋前随手掷进来的摸样,然后这一幅幅缩影像是连了起来,真切地在她眼前上演。
“你喜欢看这些书?”景熙并没有接着刚才的话题,而是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雅怜缓过神来,看见景熙还在翻她的书,匆忙上前将书合上,不让他看。景熙也没在意,只是说道:“姑娘家怎么净看些兵书呢?”雅怜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其实这些书中的大部分都是从亚恒那拿来的,平时在这雅苑里闲来无聊,只好看这些书聊以解闷。
景熙看雅怜有些不自在地站在一边,便起身走到她的身旁,握起她拿着东西的那只手,又问道:“喜欢么?”雅怜唯一颔首,正看见窗户打开,又望向屋门,便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个丁景熙,从不好好地进她的屋子。
“喜欢就好。”他只是简简单单地说了四个字,脸上的表情也不丰富,似笑非笑,雅怜也不敢回应,只好愣在原地。
这样的冷场,他们都已经习惯了。
突然,景熙握住雅怜的手紧了紧,雅怜的心也随之微颤。瞬间,他的另一只手也伸入了雅怜的腰间,脸也浅浅地靠近雅怜。顿时,周围的空气像是掺着烈酒似的让她昏昏欲醉,景熙轻轻的喘气声一点一滴地渗入雅怜的血液中,让她身子一下子软了下来,几乎跌入景熙的怀里。
她没想到景熙会如此地放肆,也没想到在这样的放肆下,她居然完全不会挣扎。
景熙将她紧紧搂住,嘴唇正准备侵入她的防线,她的躲避与挣脱似乎在景熙的攻势下变得微不足道,她变得像是木偶般仍由着他摆布。景熙的移动的脸却一下子停住了,嘴唇间相隔咫尺,雅怜似乎已经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很近很近,近得也许她一个颤抖就能碰上。
可就在刹那间,景熙却一下将脸侧过,附着雅怜的耳边,幽幽地说道:“偏……不……”
雅怜愣了一瞬,脸上的温度剧增,她用力将景熙向后推开,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景熙被他推到一边,却没有过多的反应,只是嘴角露出一丝坏笑,雅怜越看着他的脸越觉得自己难堪,索性别过头去,可是心却越跳越快。
她不知道自己是在生气他的“作弄”还是在生气这只是一场“作弄”。
雅怜实在是抵御不了这么一个男人,时而不羁,时而沉稳,时而放肆,时而冷漠。每一个他的性情就像是一笔浓墨,将他的整个轮廓勾勒出来,然后深深地印在了雅怜的心上。
可还没等雅怜换过身来,却觉得身子被人用力向后一拽,然后顺势转了过来,身前的景熙并没有收力,却是将她使劲往怀里靠。她的腰里一紧,景熙的手便将她整个人微微抬起,她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景熙的唇却已经覆了上来。她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感受着他唇间炙热的温度,狂风暴雨般得侵袭,梨花带雨般的温柔。
短暂的疾风骤雨过后,景熙终于收了力道,两人的唇慢慢分开,唇间的温度在屋内的寒气中骤降,却变得温温的,更加醉人。
雅怜的脑子有些发热,她不敢回味,也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也许她害怕,从他的眼中流露出的只是戏谑和嘲笑。
景熙的手并没有离开雅怜的腰间,只是轻轻地环住她。他见她没有反应,便凑近她的耳边说道:“你不是看过兵书么?”
雅怜更加晕了,缓缓抬起头,但依旧不敢望向她的眼睛,她将视线置于别处,只是露出了不解之色。景熙又将声音放轻了些,像是吐气似地说道:“之前那叫‘欲擒故纵’,刚才那是‘反客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