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狍子就这么悄然无声地挂了,这个一贯目中无人蛮横霸道的护院教头纵然死了也绝不肯相信,自己是死于一个平日里最不起眼的低贱小厮之手,心中自然积压各种怨气,死后化成厉鬼,那是必然的事。
只不过,修真之人是根本无视鬼的存在。哪怕萧朗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
修真者是不讲究众生平等的,而且将等级分得十分明确,六道按顺序分别是地狱道、恶鬼道、畜生道、阿修罗道、人道、天道,在很多修真者的心中鬼的地位连畜生也不如。当然,拥有百年修为或千年道行的凶灵那就不可小觑了,他们虽然不能以肉身存在,但道行还是有的,难免有逃离阎王大殿的审判和六道轮回而留存人道涂炭生灵的。
不过三狍子死后也未必能立即幻化成厉鬼,就算是修真之人死后灵魂要躲过六道轮回,至少也需要一百年的炼狱,忍受各种酷罚,更别说只是一介平民武夫的护院教头了,死后灵魂依然被鬼道压制着,也容不得他放肆。
这一场,无疑成了萧朗的独角戏。
安静的房间之中,少年的眼睛微微眯起,显得十分的淡然与冷漠,片刻之后,轻轻的吐了一口气,左掌之上,有些微紫的火焰,忽然猛的腾了出来……
火焰刚刚出现,柴房之中,温度便是上升了许多。
片刻后,在那一双冷酷的眼眸底下,紫火毫无预兆地落在三狍子那只穿着一条丝绸亵裤的裸露身体上,接着如预料中的那般火焰扑腾而起,那具沾满罪恶的尸体瞬间变成了一具火尸,身上的皮肤渐渐焦融。
火焰燃烧尸体所传出的噼里啪啦之声格外的刺耳,不过在如此繁华喧闹的万花楼中,远远地被盖了过去,最后嘭的内声,爆裂成满地灰烬。
经过几个月的揣测,萧朗对自身火焰也有些了解。乾坤之火能够煅烧世间万物,更别提一具尸体了。紫火燃尽一具尸体,那是顷刻之间的事,而且火焰燃烧尸体该有的恶臭也根本来不及产生,便已经变成了一堆尸粉。
当然,萧朗这样做自然有他的道理。毁尸灭迹是一点,炼药却又是一点。
从《炼药术》上得知,尸粉可以炼制续命丹。炼制续命丹所需的材料至少有三十几种配搭,尸粉、黑叁以及牛血三种材料混搭,便是其中的一种。
将三狍子的尸粉倒入丹炉之中,萧朗手中的淡紫色火焰略微扑腾,包括尸粉连同那株普通药草“黑参”吞噬其中。火焰在翻腾,黑参几乎是在瞬间,便是被烧成了一小墨色的粉末。
片刻后牛血滴入其中,血雾立即产生剧烈的变化,起初的平静被瞬间打破,炉内仿佛沸腾了一般。炼制续命丹首先要做的是让材料发生变化,可以采用的方法有很多,最高明的一种无疑是利用不同材料的属性,自然而然的发生变化,第一步无疑取得了成功。
情形有点像将水滴入烧滚的油里,但是又有不同,油和水是永远无法相容的,因此水滴掉入油锅以后,会产生强烈的迸溅,直到所有的水分溅出锅外,油才能重新回归平静。而尸粉本身不排斥任何血液,甚至有吸收所有血液的特性。因此血雾并非要将牛血排斥出局,反而在第一时间吸收了牛的血液,现在的情形有些类似于燃烧。
一个小时之后,原本灰白的尸粉,已经被煅烧成了一堆墨色药粉,各种各自毫无作用的材料,也被萧朗以神奇的配合,凝聚成了一颗药性十足的丹药。
一直到手掌中淡紫色火焰逐渐消退,最后完全的消失。一鼎圆滚滚的墨色丹丸,便是出现在萧朗眼前。品象极佳,有七成的药性融合度。
丹药除了品级,还有品象。品级是决定丹药的等级,品级越高的丹药,就需要炼药师越高的实力。而品象也就是药性融合度却是每种丹药都有的,失败了即为失败品。成功了的丹药,又分为次品、良品、佳品、珍品、绝品。品象越好,药性也就越佳。像萧朗曾经炼制的“护脉丹”药性融合度有八成之多,堪称珍品。
……
夜深人静,无视柴房内之狼藉的萧朗躺在床上,却是毫无困意,心思沉沉。
三狍子如今算是彻底的从这个世界消失了,连个影子再也看不到了,他的肉体跟随着廉价的黑参混合着牛血被凝成了一颗一品丹药。然后随时都可以被哪位人士一口吞下,再消化干净。萧朗是没准备吞下这颗药丸的,虽然足以增长十年寿元,但毕竟用骨灰炼制而出,那是绝对的恶心加变态。
若非要毁尸灭迹,萧朗也绝不会干出这般做完了回想起来都会觉得恶心的事。关于今天这场谋杀,值得总结的东西并不是很多,精心准备了很多天,这个结果也早就预料到。
其实要杀死三狍子,那是很简单的事情,经过这一个多月的练气,萧朗感觉到身体在不知不觉地宛如蛇蜕皮一般在不断地蜕变。
比如那次被三狍子一脚踹下,竟是安然无恙。他疑惑,于是趁身边没有人的时候,经常用庭院里的石头来试验自己修炼的成果,当发现自己还有几分嫩稚的小手指也可以勉强捏碎那些并不怎么坚硬的松石后,他对于自己的实力有了一定的信心。
但要干净利落,毫无遗漏任何线索的杀人,那还需几日的精心布局,于是就有了煅烧尸体成骨灰再加以炼药的这一幕。当然,整个行动之所以那么轻易的成功,那都要多亏三狍子的自负。太过自信的人往往不堪一击,三狍子眼中无萧朗,自然不会加以防范,这才那么轻易地被他一步步带入了自己的圈套。给什么喝什么,殊不知那可是加了比鹤顶红都毒的药水。
至于杀人的感觉?若说没有丁点害怕,那绝对有些夸大其词,毕竟杀人不如杀鸡狗,虽然早在心中有过将三狍子挫骨扬灰的念头,但真正起杀心的还是三狍子欲再对寒玲倩不利的举动。在勾栏妓院生存,见到寒玲倩,那才有了一丝渺茫的盼头。
乳娘死的那一年萧朗在给人温酒的时候听到一位不入流诗人在说一对禅机,问话是:“世间有人谤我、辱我、轻我、笑我、欺我、贱我,当如何处治乎?”答曰:“你且忍他、让他、避他、耐他、由他、敬他、不要理他。再过几年,你且看他。”萧朗温酒妥帖,那晚回了柴房,夜深人静却越发得睡不着,觉得这话有道理也没有道理,于是他扪心自问,自己身处其境,又该如何。答案几乎是脱口而出:能杀之,我必杀之。
于是这一天能杀人了,萧朗果真付诸行动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三狍子给了他一个非杀他不可的理由——让他活着,总有一天自己心爱的姑娘会难逃其害。否则,一向将命摆在第一位的萧朗,又如何肯去冒这个险。
只是在杀人的那一刻,心跳还是难免加速了些,三狍子暗红的血液从脑后流出来的那一刻,心中还是咯噔了一下。不过杀人后会的恐惧恶心欲呕甚至会怕黑的感觉却一丁点都未曾出现,甚至在看到三狍子如死猪一般动也不动任他踹任他踢的时候,心中竟有几分快意,到最后竟是开心的笑了起来,觉得胸腹间的闷气终于流失了一丝。
萧朗忽然在想,如果哪天刀子捅进了宫中那个大人物喉咙里的时候,会是怎样的刺激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