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南进门时,小白正苦着脸一样样地尝那堆干果,刚吃完醋渍黄豆便尝盐腌花生,只觉胃里一片翻江倒海,五官都皱在了一起。她这副样子,倒将乔南逗笑了。乔南靠在大门边,看着小白,只觉亲切熟悉,便低笑着道:“你很饿么,把自己弄成那副德行。”
小白抬头一看,是乔南回来了,顿时站起身,冲到乔南身边,刚要开口说话,方才的醋渍黄豆涌了上来,只觉一阵胃酸,捂嘴便想吐,乔南连忙朝后跳开。达姆从屋里端了温茶给小白,开门一出来看见乔南,也是一阵激动:“你回来了?我小师妹呢?”小白也边捂嘴边点头,一脸问询地盯着乔南。
乔南还没开口,屋里的呆鹅和拉旁听到动静也出来了。呆鹅一见乔南回来,连忙上前嘘寒问暖,一会儿“吃了没”,一会儿“渴不渴”,气得一边的拉旁无法,斜眼瞪乔南瞪得眼角生疼。
乔南本就不喜达姆与拉旁二人,就因为他们,自己家才挨了训斥,害得爹爹一把年纪羞于见人。如今见拉旁瞪着自己,乔南越发灿烂着一张脸,跟呆鹅一问一答说起话来。
达姆扶着小白,将温茶就着小白的嘴,给她喂了几口,又拍了拍她的背,看看桌上那堆干果,皱眉训她道:“也不是明日就吃不着了,吃这么多做什么。”小白笑着跟达姆吐吐舌头,便跑到乔南身边又问了一次:“你找着霍晶了么?”
乔南还未答话,拉旁便在一边凉凉地道:“他一个公子哥儿,叫他去满世界找人,可不是难为他?我看他这么些天是受不得苦,回家跟老爹求饶了吧。”乔南睨了眼拉旁,闲闲地道:“我这娇贵公子哥儿倒是能找着你的小师妹,你这武林大侠能做得什么?”
几人一听,乔南真把霍晶找着了,就连拉旁都“哼”了一声没回嘴,齐齐盯着乔南,等他说小师妹在哪里。
乔南走到院中的藤椅上坐下,咳嗽了一声,道:“走了半日,渴了。”呆鹅连忙倒了杯茶递到乔南手里。乔南慢慢啜了一口,将茶放在小桌上,一开口,众人聚精会神盯着他的嘴,等他说起霍晶来。谁知他一开口,说道:“饿了,一天没吃东西。”拉旁当时便沉了脸,达姆面上也不好看了。
小白过去将桌上的蜜枣拈起一颗来,放在乔南手上,又跟他轻轻一笑,说道:“这个最是养肠胃的,你尝尝,先吃点儿零嘴垫垫肚子,等会儿我们找着小师妹了,回来叫呆鹅给你做一席吃!”
乔南又回到小院儿,心中愉悦,连带看拉旁,虽还讨厌,也没原来那么面目可憎了。他翘起腿,将蜜枣放进嘴里,细细品着,慢悠悠点头道:“滋味不错,有股子村趣。”吃完又喝了口茶水,看看自己那间房,房门开着,里面摆设没变,像是还给自己留着住的,不由心情大好。
拉旁等了一会儿等不及了,一扯呆鹅,道:“你去问他,到底见没见着小师妹!”
呆鹅瞪了拉旁一眼,站在乔南面前脆生问道:“你别卖关子了!到底知不知道霍晶在哪儿?”乔南心情好,也不计较呆鹅喝他,眯眯眼,笑道:“见着了,就是不愿告诉你旁边儿那位!”
小白眼珠一转,温言道:“乔南好不容易回来,先吃饭,吃完饭再去找人,可好?”说完,使眼色跟呆鹅进灶房准备饭菜去了,留下达姆皱着眉,拉旁斜着眼跟笑容满面的乔南耗时间。
小白跟呆鹅做好了饭菜,又好声好气伺候乔南吃罢,乔南才大摇大摆站起来,叫拉旁套车,带着众人往镇上去。
等到了镇上,乔南指挥着赶车的达姆直奔刘家酒楼。呆鹅以为乔南又饿了,便拍拍乔南肩膀,道:“你不是刚吃了饭么,怎的又吃?”
乔南摇头看着呆鹅,啧啧叹道:“亏你成日自认精明,人就在你们眼皮子底下都不知。”小白一听,又想了想,“啊”地请喊一声:“难道霍晶一直没离开过?”乔南撇撇达姆和拉旁,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
拉旁气道:“既如此,你怎的不早吭声?”乔南乐了:“我是个娇贵公子哥儿,得回家向我爹求饶,不再过苦日子啊!”拉旁被乔南讥了一句,便与乔南斗起嘴来。两人斗了几句,牛车依然停在了刘家酒楼。
拉旁与达姆下车,因气刘关仲帮着霍晶隐瞒,便不理迎上来的刘关仲,直直往客栈而去。小白站在刘关仲面前怨他:“表哥真是,怎么还帮着霍晶瞒着我们!”呆鹅也不满地瞪了他几眼。刘关仲一听,便知事情露了馅儿,一阵头疼,沮丧着道:“你们若早来两天便好了。”
原来自那日霍晶与刘关仲赌气,说要弄些银钱来付账,便出了门不见了踪影,直至今日都未回。刘关仲徒然心中挂念,想跟达姆他们说一声,却不知怎么开口,便生生拖到了乔南回来,将这事儿说破。
乔南在一边听刘关仲说了霍晶出走经过,当时便急了,上前揪住刘关仲领口骂道:“你怎不拦住她?不就几个银钱,谁给不了你!”
刘关仲被揪得一个踉跄,呆鹅上前把乔南手拨开,刘关仲才喘着气道:“她一身功夫,我哪里拦得住!”乔南一听更生气,骂着:“一个爷们儿拦不住个姑娘家”便要扑上去找刘关仲算账,被小白死命拦住。
拉旁与达姆在后院所有开着门的房里都看了一遍,不见霍晶踪影,又听前院儿闹了起来。他二人习武出身,耳力自然灵敏,早听清了来龙去脉,这会儿也垂头丧气走到前院去了。
刘家酒楼为了霍晶吵翻天的时候,霍晶正呆在一间小院里,犹如困兽。小院四周,围着十多个大汉,个个眼冒精光,一看便知是与达姆和拉旁不相上下的高手。
霍晶冷着脸将他们一个个扫过,在小院里一圈一圈走着。直走到自己再也不耐烦了,她冲到领头的大汉跟前问道:“你到底抓我想做什么!你想知道些什么?”那大汉低头跟霍晶行了一礼,恭声道:“霍小姐,请再耐心等几天,家主人过几日便回,到时候您就知晓了。”
霍晶闻言气得脸刷白,劈手便向大汉斩去,那大汉只是躲闪,并不还手。霍晶不管怎么出招,都占不到便宜,不禁暗暗心惊。
打斗了半日,霍晶累了个半死却没伤着大汉一点,只能无奈停手,回屋直挺挺地躺下,眼望天花板,拼命回忆那日被捉时,领头那老太太的相貌,想想自己是否在哪里见过。可那老太容貌平凡,弓腰驼背,霍晶见的人本就少,实在想不起自己何时招惹了这么一号人。
那日霍晶只是想叫两个手下送些银钱来,便施展轻功,片刻便到平日与她们碰面的前林村后小径。她正在小径定好的地方刻着暗号,就见一个弓腰驼背的老太婆突然站在了自己面前。霍晶心里不禁一惊,寻常人过来,霍晶绝不至于什么都听不见。
那老太婆站在霍晶面前什么都不说,只是细细端详霍晶相貌,她眼中精光四射,一看便知是与师父功夫不相上下的绝顶高手。霍晶被她的目光逼视得竟有些惧意。
那老太婆端详半日,冲霍晶微微笑道:“姑娘是天启门下的吧?”霍晶怕这老太与师父有仇,逼自己去找天启门藏身之地,便摇了摇头。岂料老太婆似是看出她在撒谎,咧嘴笑笑,忽然劈手一掌,便将自己劈倒。再醒过来,自己便被关到了这里。
霍晶已被关了两日,这里守卫森严,找不到一点出去的可能。她平日行事再狠,也毕竟是个小姑娘。此时遇到生平仅见的劲敌,不禁想念起师父和师兄们,想着自己或许就此丧命,再不能与他们得见,霍晶的脸上便流下两行泪来。
霍晶的师兄们此时将整个镇子都问遍,谁也没见过霍晶的消息。跟在身后的小白宽慰他们道:“说不定是师父将霍晶寻到了,你不见师父也没回来么?”
达姆心情实在沮丧,本来以为这下找到小师妹,小白和呆鹅也早就打消了心结,如此皆大欢喜,等师父回来,就一家团圆了。谁知小师妹又不见了,说弄银钱,哪里去弄?总不至又去当土匪吧?
如此想着,达姆便看了拉旁一眼,只见拉旁也对达姆使了个眼色,想来二人是想到一块儿去了。达姆便对小白说道:“我突然想起个去处,师妹常去的,只是在边境那边,我现要去寻她,你在家等我两日好么?”一边拉旁也跟呆鹅同样说法。
二女虽心有不舍,但如今还是找到霍晶为重,也只得点头。乔南本来十拿九稳要带霍晶回去重新给众人看看,乔家还是有本事的,可就这么几天,霍晶又再度失踪,他心中也丧气得很。如今见达姆、拉旁要去寻霍晶,他自然也想跟着。
这次拉旁倒是不急着将乔南赶出张家小院了。他反倒先开口留起乔南来:“我俩都走,家里没男人不成,你还是留着吧。”乔南愣了愣,问道:“你不担心我勾引你媳妇儿?”拉旁瞪了他一眼:“你敢!你也就是嘴上欠些管教,人还没坏透呢,我还没把你看成禽兽不如。”乔南闻言哭笑不得:“你这是夸我还是骂我?”
拉旁瞪了乔南一眼:“自个儿想去!”然后把呆鹅拉到一旁训道:“你如今是有汉子的人了,别再像今日般跟他献殷勤!”呆鹅一听,张嘴便骂:“我若不是为了生意我献什么殷勤!”
拉旁捂住呆鹅的嘴,看乔南似乎没听见他俩说话,这才问道:“什么生意不生意?”呆鹅狠命戳戳拉旁的额头,道:“亏你还自认聪明!也不想想,乔南是公子哥儿,早晚要当他老子的家,咱先跟他处好了,到时候拉他入份子,一块儿做生意,岂不好?”拉旁哭笑不得:“师父那三个铺子,早晚把你弄疯魔了。”
小白虽不舍达姆,此时也让呆鹅逗笑了。达姆也跟着笑了一会儿,才低头对小白说道:“我这几天不在,大牛将家俱打好了自会套车送到镇上,只是劳烦你要多操心了。”
小白轻笑着踮起脚,在达姆耳边吹气如兰,道:“你的便是我的,我的即是你的,有什么劳烦不劳烦的。放心去,保管你回来,咱的买卖就开张!”达姆看着小白红晕的脸,晶亮的眼,呵呵笑了,满是茧子的大手轻轻摸着小白的头发,点头道:“行,等我回来!”说完,他与拉旁一对眼色,又依依不舍地看了看小白,便大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