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是小白的菜摊子开张第三日。一大早，小白便忐忑等在摊前，帮大牛和大山卸菜。
今日若是还像前两日般菜全卖光，小白便有理由说服自己，把前林村的菜贩到附近几个镇子里了。她前一夜辗转反侧，睡不踏实，一会儿梦见爹爹，一会儿又梦见大牛爹和老董皱着眉训她：“早叫你别跟你爹学，你偏不听！”一夜几次睁眼。
所幸今日来镇上的是大牛和大山，小白心里还算轻松些。她便帮着干活儿边试探着问道：“大山，昨日我说的事，你觉着行么？”
大山咧嘴笑笑，说道：“我只懂种地，小姐说的，我也不大明白。只是，咱还年轻，小姐若能带着咱们去闯一闯，也亏不了什么。”说着他捅捅大牛，道：“你看如何？”
大牛边把几担黄瓜往地上放，边开口说道：“我听老董说，你爹和他昨日吓唬小姐来着。好没道理，如今本是农闲时候，与其在村中日日闲逛，真不如跟着小姐做些正事。”他抬胳膊拿袖口擦擦汗，接着又道：“说来咱村里也真是懒了些，十里八乡，就数前林村光棍儿多。若是能跟着小姐挣些银钱，娶个媳妇儿，不是件大好事儿么。”
小白听着，大山与大牛也不愿光靠种田过日子，便笑开了：“我就怕村里只有你两个愿意跟我去试一试呢。”大山忙摇头：“我昨日回去，也问过了乡亲们。像我和大牛这般岁数的，都想出来闯荡闯荡。便是村里的婶子们，也都说小姐敢想敢做呢。”大牛接口道：“春生还问呢，小姐何时把春妞接到镇里来帮忙。”
呆鹅在一旁听了半日，拽了拽小白，问她：“小姐，您真打算带着乡亲们贩菜为生呀？”小白忙摇头，笑着戳呆鹅道：“我何时这么说过，你想害我被乡亲们骂死不成？”呆鹅奇道：“你昨日不是说......”小白打断她，说道：“我是说叫乡亲们能多种些菜便多种些，我从村里收菜，再转手卖到各处去。左右离得近，也不怕菜放烂了。”
刚刚过来的达姆听见小白又说起收菜的事，看她说得眼睛晶亮，脸上光彩照人，不由笑开：“你还真指望靠卖菜便能叫乡亲们日子过好了？”
小白回头，冲达姆挤挤眼，小脸上满是笑容，说道：“我昨夜盘算一夜，村里可不止是菜种得好呢。”说着她掰着手指一一数来：“咱村里腌的各样酱菜，也是一等一的爽口。渍的各色蜜饯果干，我在镇里就没见过能比咱们村做得好的。还有，咱村里的饭菜，与镇里的不同，从前不是还有个大老爷来村中尝过了，说前林村的农家饭菜别有野趣么？”
一直袖手站在旁边看他们忙活的乔南，听说有大人物来过前林村，一下来了兴趣，探头问道：“何等大老爷来过村里？”小白一回头，说话声都带了些骄傲：“听说还是个状元郎呢！”乔南嗤笑道：“哪里的状元郎能闲晃到前林村去？”小白见他不信，便有些着急：“我爹说，他落魄时候逃荒，来过前林村的。咱们村中还给他凑过盘缠呢。”
乔南笑着摇头，只当小白说梦话。这样的人物，怎会到这么个小村子里来。他看了看身旁的霍晶，突然又收起了笑容。她和自己，也都不算平常人了，不也照样在这个村里住了这么些时日么。
呆鹅见众人说得热闹，独不见拉旁，便跑去问达姆：“怎么不见拉旁呢？”达姆皱着眉道：“师父又不知到哪里去了，拉旁去寻他了。”小白听说，便轻笑道：“师父偌大年纪，想小赌几把，你们还要管这么严。”达姆眉头皱得更紧，一本正经道：“那是你不知道师父从前的劣迹。你若知道了，绝不敢叫他出门的。”霍晶在旁听了，也连连点头。
几人这么说说笑笑一阵，菜摊便又开张。不一会儿，陆陆续续便有人来，比前两天的还多。肖大嘴一如既往地来要白送的菜；妇人们还是抱怨菜摊开得太早。一阵忙碌过后，小白一看，又卖了三串钱。
她掐着手指头，嘴里念念叨叨，便开始算上了，若是全天都卖菜，能有多少人来；供给几个镇的酒楼，又能卖多少；卖到那几个镇，乃至邻县去，又是多少。越想越开心，小白干脆又坐下来，筹算起自己那两个开干果铺子和小饭铺的想法来。
达姆坐在小白身旁，看她自顾自地望天念叨，脸红扑扑的，眼睛里闪着亮光，说不出的惹人疼爱，不由看着看着便痴了。
小白想着想着，便坐不住了。她跳起来拍拍衣服，回头跟达姆打了声招呼：“我回村里问问黄大娘，她腌的酱菜和渍的蜜枣卖不卖，你去不去？”
达姆被她说得一愣，站起身问道：“现在便动身么？”小白点点头，笑道：“说走便走！”呆鹅急了，问小白：“小姐，我得等着拉旁跟我去我那三家铺子里去，走不开啊！”
小白摇摇头，先问达姆：“你跟我走么？”达姆想了想，除了看着师父没别的事，眼下又找不着师父的人，便点点头，说道：“我跟你回去。”小白便冲着呆鹅一皱鼻子：“女生外向，我哪敢打扰你等相公，我就同达姆一道回去吧。”
呆鹅一听，急得直跺脚，当下便连拉旁也不等了，要跟小白回去。小白忙笑着将她拦住，连说自己是在打趣她，呆鹅这才作罢。
小白跟达姆去套了车，赶着牛车，便慢悠悠往前林村而去。
路上达姆想起方才呆鹅急得那样子，便笑着跟小白说道：“你是怎么想的，给丫鬟起名呆鹅，还真有些像。”
小白一听便抿嘴偷笑，凑到达姆耳旁，跟他说道：“呆鹅来我家时呆呆的，她本名叫黛蛾，因她那副呆像，我便给她改了。因她那时年幼，也不记得自己叫什么，还以为这是她的本名呢。”
达姆一听，失笑起来，说道：“那她爹娘也愿意？”
小白皱眉道：“当年她爹娘给她签的是三年的活契，也是逃荒中给女儿留条活路的意思。谁知到了现在，都没人来领她回家，她便一直在我家住下了。按身契说，呆鹅早便不是我家丫鬟了。我想着，她爹娘八成是......”说着，小白摇了摇头。
达姆听了，也就没有再问，心下倒是替呆鹅叹息了一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