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一条大路通向山崖。崖下,阴暗的城堡嵌入山体。除去大门及近处的城墙,整栋建筑的其余部分都被黑灰色的山脉遮盖。连绵的山脉像个侧卧的巨人,让那城堡大门宛如它嘴里的金牙在月光下渗着寒光。
一轮昏月由低而高,空气中的潮寒丝丝扑来。卡洛抓起一把稀泥趁沫沫不备糊到了她的脸上,而后,他将自己的衣袖故意拉开条口子,好让它凸显出风尘仆仆的模样。
“你这是做什么?”沫沫问。
“少提问,听指令。”
“你不说我们是拍档,但我感觉自己更像你的下属,可就算是下属我也有知情权吧?”
“你在抗议吗,女仆?”他上前一步,脸上不带笑意,严肃的表情让沫沫连吞两口唾沫。这家伙果然从进入城堡开始就不太正常。知趣的沫沫不再说话,乖乖跟着他走向城堡,敲响了大门。
城堡的仆人开了门,那是头干瘪却会说人话的猪,它彬彬有礼地把两人领到了城堡主人的面前。城堡的主人还很年轻,是位伯爵,名叫沃顿,他盛情款待了王子。在一阵愉快的交谈后他把他们分别安顿在了城堡中最好的客房跟最偏的客房里。
王子的晚餐是跟着主人去一间豪华餐厅享用的,而沫沫呢?她只能呆在那间为她单独准备的位于偏僻塔楼的客房中等待仆人送来食物。
等待的过程里,沫沫打量起了这间不足十平米的房间。房间里唯一的家具是张小床跟面镜子。窗户很高,蜘网掉在塔楼顶部,与地砖上积满的灰尘遥相呼应。镜子映衬着灰蒙蒙的景致,让人心悸。
过了好一阵,门被人叩响,女仆送来了食物。她敦厚的身躯将门整个堵住,脸上油光泛滥。她艰难地将盘子放到了床边,接着搬进一张小桌。
“让你久等了。”
“没关系。”
女仆示意沫沫坐到床边,然后将小餐桌放到她的腿上。
“食物要是不够你可以拉那里的铃铛。”女仆指了指比蛛丝粗不了多少的一条细线,然后转身走了。
吃完仆人送来的晚餐,沫沫早早便睡下了。半夜,轻微的敲门声把她惊醒。打了门,门口站着身穿浅金色绸缎睡衣的卡洛。她还没来得及对他说话就被他捂着嘴推进了房间。
房门刚一关好,沫沫就打掉了他的手,“大半夜的你做什么?”
“当然是找七巧板。”接着,卡洛告诉了沫沫自己的计划。他的身份是个落难的王子,来城堡是寻求庇护。不管沃顿对他信与不信,他都非常坚信他不会率先把他撵走。但时间紧迫,他必须尽快找到第二层关卡的七巧板,他肯定它就藏在这座城堡里。
“但很奇怪,从我们进来后它的气息就消失了。”他沮丧地望了望四周,“这地方真糟糕,只能委屈你两天了。”
“我觉得还好,刚才伯爵的女仆来做了清洁,但她似乎忘了那个。”她指着不远处一只稳稳停在卡洛左侧方的蜘蛛,如果不是她的提醒卡洛根本不会发现它的存在。
接着,惨烈的叫声震耳欲聋。要不是塔楼太偏、城墙太厚,卡洛的大叫早就惊醒了城堡里所有的人。沫沫迅速用手将那蜘蛛捻开,接着,她觉得好笑,又把它举到了脸色铁青的卡洛面前,“你怕这个?”
“别过来,把那该死的东西拿开!”
“你原来怕这个?”
“这很奇怪吗?这充分证明我是活人不是尸体。”卡洛依旧嘴硬,一天来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严肃形象在沫沫面前荡然无存,“死呆妞,你想谋杀主子?我要死了你也别想出去。”
那个谁谁谁说来着?生气能让人原形毕露。
“对不起呀殿下,我忘了我们身份悬殊。我这地方脏、乱、差,你要没别的事儿就请吧。”她打开门,屋里那面亮得病态的镜子照着卡洛一脸的委屈。
那晚,他们一无所获。
翌日清晨,王子带着朦朦睡眼出现在了伯爵面前。
“殿下昨晚没睡好?”伯爵问。
“不是,我已经很久没像昨晚睡得那么沉了。”卡洛客套的笑笑,“这段时间颠簸在外,承蒙伯爵为我提供临时庇护,对此我由衷感谢。”
“殿下要不嫌弃就一直住下去吧。”
两人来到花园参观,那里的植被被修整得规规矩矩,不时传来百灵鸟的歌声。
伯爵告诉卡洛他在这座城堡已经生活多年,早已忘掉了自己的过去。他只隐约记得自己的家园遭到了猛兽的袭击,他的未婚妻在那天永远的离开了他,从此阴阳两隔。
“对你痛失爱妻我很难过。”
卡洛的惋惜是真诚的,而沃顿陷入了回忆,似乎在记忆中寻找着他未婚妻的蛛丝马迹。
“她很美,发色如夜,黑眼灵动。”
不远处,一个高大强壮的姑娘手里拿着一把大铁剪正修剪着花圃。她独特的形象让卡洛微微有些惊讶,但当她看向他时他还是礼貌地对她笑了笑。
“我这里有幅她的画像,你想看吗?”
伯爵的话让卡洛回过神来,“很荣幸,如果不麻烦的话。”
城堡的诡异跟伯爵的身世都让卡洛想到了血灵兽,但在不确定这鬼地方的真实性前他不敢轻举妄动,他能选择的就是继续扮演自己落难的角色。
来到花园的一处圆顶建筑前伯爵推开了铁门,门上铸造着一头雄狮跟一张蛛网,他们走了进去,里面光线灰暗,沃顿找来一个银质烛台跟一截白蜡烛。烛光瞬间照亮了近处,房间的尽头是面灰墙,墙上挂着一幅油画,画面有些褪色。
伯爵示意卡洛向前走,当卡洛站到油画前伯爵将烛台递给了他。烛光照亮了那幅画,画上的人物让卡洛彻底震住了,她长得跟现在的许沫沫一模一样。
骤然,建筑的大门被人怦然关上。一阵风从门缝刮来吹灭了蜡烛。眼前一片漆黑,卡洛身后的伯爵消失了,黑暗中,黏糊糊的东西沾到他的身上,咝咝的气息越靠越近——
灰青色的塔楼孤寂兀立,明镜映着寒酸的木条窗。门外石阶传来窸窣的脚步声,已经起床的沫沫走到门前等待着脚步声的主人敲门。但门没被敲响却自己开启了一道细缝。沫沫退后两步,木门敞开了。门外站着的不是仆人,而是伯爵沃顿。
瘦削的伯爵脸色苍白,双眼空洞的就像石棺上的雕像。他带着笑容,眼睛里充满着赤裸裸的欲望。他细长的手指放到一个褐色皮盒上,扯开上面的墨绿色绸带,他打开了它。
天鹅绒的内衬猩红得宛如鲜血,将里面盛放的白色婚纱衬托得犹如珍宝,“穿上它。”
沫沫的心扑腾一跳。
“穿上它。”
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沫沫本能的后退,“我不要。”
伯爵的眼睛越发的暗红,他将手压向沫沫的颈部。仿佛只要他一用力,她的颈子就会断裂。
“主人,让我来吧。”
那个女仆来了,她厚实的身体将木门挤得水泄不通,刚爬上楼梯让她气喘吁吁。她挤进了房间,拿过了伯爵手里的婚纱。沃顿这才放开了沫沫,转身走了。
瞬间,沫沫痪倒在地,恐惧依旧阴魂不散。
“穿上吧。”女仆跪到她的面前,半是哀求,“为了跟你一起来的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