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带着猎猎风声,翻滚着从崖顶坠下。
斗牛谷底,西疆林家仅存不到十人。他们怒睁着双眼,那些缓缓落下的火把甚至在瞳孔里划出一道淡红的彩虹。
这,是死神的画笔。
即便是再英勇的斗士,面临自己已无能为力的境地,也难免绝望而颓丧。
有几个愣愣站着的青年人,甚至跌坐在地上,神情一片木然。
......
“吼!......”一声狮虎怒啸般的吼声,突然在山谷中炸响。
随着这一声炸雷般的怒吼,四周的空气猛地一紧,又炸裂开来。
即将跌落地上的火把呼的一声横飞出去,在飞行之中,已成败絮四散飘开,再也找不到踪影。
“知行院费飞在此!崖顶是哪位前辈?为何杀我国人,却又藏头藏尾!”山谷后面,当先赶来的,正是费飞。边义和路回却都被他落在了后面。
“费飞......天一观英才,何其多也。”崖顶上的中年人盘膝坐着低声自语,却不答话。
费飞傻里傻气地等了半天,却不见对方回话,扬声叫道:“前辈既然不肯答话,费飞无礼了,请前辈指教!”
“费公子,”中年人突然开口说道,“大道存于天地,修行只守本心,你又何必理这些俗世纷扰?”
费飞微微一怔,大概他也没有想到,会有人无耻成这般程度,身为修行之人出手偷袭,又口口声声这是俗世纷扰。
这一怔,不过片刻,费飞高声答道:“前辈这话错了,虽说天下修行人唯一心求大道,但既有父母,便有故土。否则,前辈又何必帮着北燕!”
心思憨直的人,反倒往往能直入人心。费飞寥寥几句,就把大道理讲得明白。可惜,他却完全猜错了对手,更猜错了对手的用意。
......
“费飞!动手啊!”边义的身影从后面闪出,低声吼了一句,纵身攀上山崖。
“啊?”费飞微微皱着眉头,似乎有些疑惑。
作为修行者,就必须有修行者的风范和自觉。动辄脱光膀子扭打在一起,那是街头地痞,是朱图庆这样的人做的事。
在费飞感觉中,既然崖顶那人想要讲道理,那自己自然就要好好先跟对方理论一番,把道理讲得一清二楚,然后再动手不迟。
“啊你个头!”路回跟在后面跑过来,稍稍有些气喘,他老远就听见费飞在这里冒傻气,过来就是一脚,“真是木头师父教出个木头徒弟!他在拖延时间!”
“啊!”费飞只是微微一愣,就反应了过来。
心思憨厚的人,只是比较容易相信别人,却不意味着有多傻。
但往往越是容易相信别人的人,就越容易因为发现被欺骗而无比愤怒。
此时的费飞,就是处在这样的状态中。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本就极魁梧的身材显得更加壮硕,随着这一口气被吸进去,四周的空气仿佛都紧了一紧,竟似乎淡了许多。
“吼!”一声怒吼如春雷炸开。
惊散了微风,炸裂了山谷,震暗了艳阳。
......
站在山崖上的那些黑衣人,仿佛被巨木当胸扫了一下,翻滚着倒飞回去,口吐鲜血摔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破!”
几乎与此同时,枯瘦如槁木的灰衣中年人运气发声,体内缓缓回复的元力化为一只呼啸的猛虎,嘶吼着扑上前去。
两股力道在空中相遇,并未发出预料中的巨响。
噗的一声闷响,仿佛火炬投入水中,转瞬无息。
无声无息之间,空气中荡出一波肉眼可见的微浪,浪花荡漾,变成温柔吹拂的风。
微风拂过,山崖上的树木呼应摇曳,碎石纷纷滚落,砸向正奋力攀援的四个人。林岳强挥刀劈开迎面罩下的小石块,低头看看下面的路回和边义,咬一咬牙,继续向上攀爬。
这微风在别人眼中无声消弭,对于费飞,却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仿佛那个“破”字依旧回荡缭绕在脑中,只欲把他的头脑炸裂。
他狠狠甩甩头,仿佛要摆脱萦绕在耳边的轰鸣声,壮硕的身子晃了一晃,脸色发白,显然气海处已受了不轻的伤。
......
崖顶的中年人一举重伤林璎时,自己丹田气海也稍微受了点轻伤,元力大有损耗,但趁着刚才那一会功夫,又回复了许多。
费飞与他全力一搏,两人差距不大,终究还是落败。如果再给对手回复的时间,这强弱之分只会越来越大。
费飞以武入道,修行有极为鲜明的特点,就是对天地元气的驱使比起其他修行者略逊。
但以武入道的修行者通过元力炼体,身如精钢,他们最常用的手段是以天地元气为辅,直接近身扑击。
一次交锋,费飞就知道自己的元力比不上对手,在这种情况下,再站在谷底与其对攻,实在是愚蠢之极。
他咬着牙,仿佛发了狠一般,纵身而起,双脚在山崖上轻点几下,竟已超过林岳强等人,冲上崖顶。
“止!”崖顶再次传来低喝声,一股温柔气劲瞬间缠住费飞。
费飞猛地一挥臂,拳影如环在身周荡起,已消去大部分劲力,身子借势,终于站上了山崖。
与林璎和费飞不同,这个枯瘦如柴的中年人,自始至终就没有对其他人出手,几次攻击俱集于对方修行者身上,只求一击而破对手气海。
这是不知多少次战斗得来的经验,却不是天才就能够弥补的。
费飞只觉得喉间发甜,显然丹田重伤之下,气血逆行,已咳出血来。
他本就是倔强执拗的性子,此时受了重挫,不退反进,狠狠咬咬牙将口中鲜血咽下去,纵身挥拳,向对面那枯瘦的中年人扑了过去。
“吼!”人还未到,铁拳已挥出一片淡红色残影,如火鸟一般,直扑中年人面门。
中年人低眉垂首,仿佛没有见到迎面扑来的费飞,只是双手结印,在胸前微微拂过。
“呼......”一阵狂风从他手间掠起,迎头吹熄了飞扑而来的火影,劲力未消,又拍向纵身向前的费飞。
费飞脚步不停,单掌竖起狠狠往空中劈去,仿佛手中握着一把巨斧要劈开挡在前面的山峰。
“扑!”他衣袖尽碎,手臂间鲜血淋漓,竟似被利刃割开无数细微的创口。
但随着这一掌,费飞已冲到中年人面前。
矮小的中年人盘膝坐在地上,费飞魁梧的身影猛地扑过来,挡住了蓝天,挡住了阳光。
两人一站一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仿佛猛兽之与幼童。
中年人紧紧闭着双目,好像已经被对手天神一般的威势震慑,只是搭在膝头的双手微微颤抖,飞快地比划着什么。
费飞怒吼着,对着阴影里盘坐着的枯瘦对手,单手高高扬起,身子一仰一弓,腰腹发力,铁拳带着可怖的风声,朝对手头颈处狠狠砸了下来。
“铛!......”空中忽然飞旋出一个黄澄澄的铜钵,正挡在中年人头上。
费飞铁拳挥下,两相交击,铜钵在空中猛地一震,发出浑厚悠长的声音,已被费飞打出一个凹陷。钵身更是在空中被一拳砸下半截,差之毫厘,便要砸在中年人头顶。
拳风激烈,将他头顶的斗笠吹掉,露出一个光秃秃的脑袋,这枯瘦的中年人,竟是一个苦行僧人!
费飞大吼一声,左臂发力,猛地砸在自己的右拳上。但那铜钵仿佛被钉在空中一般,丝毫不见下坠,反倒向上微微一弹。
随着铜钵这几乎看不清的弹动,费飞终于终于压制不住逆行的气血,“噗”的一声,一口鲜血喷出,身子蹬蹬蹬向后退开,脚下踉跄,仿佛已站立不稳。
“铜钵......你是圣子门的人!”费飞的脸色苍白如纸,身子微晃,仿佛随时都会摔倒在地,但他心中的震惊却更如骇浪惊涛,不可抑止。
圣子门十几年前迅速崛起于大成,在大成国疆域之内,几乎已可与天一观比肩。
但是与天一观信徒满天下不同,圣子门的崛起,几乎全靠当今皇上解除教禁,圣子门的根基就在大成,信徒更绝大部分都是大成人。
十几年来,圣子门与大成已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圣子门的门徒,怎么会偷袭西疆林家,怎么会刺杀备受石羊大师青睐的西疆圣女!?
“你怎么会帮着北燕!”
“费公子,贫僧本不想杀你,更是劝过你,不要管这个闲事。”
中年僧人头顶的铜钵上,淋漓的鲜血兀自向下滴落,他举起衣袖,擦了擦嘴边不知是费飞还是他自己的鲜血,语气里似乎有些惋惜。
“可惜你执意不听,贫僧也别无他法了......”
“你真是圣子门的人......圣子门的人,想要杀死西疆圣女!?”
费飞单纯的脑子里,根本无法理解这种复杂无比的事情。今日之事,一死而已,他只是下意识问了一句,并没有期望对手给他解释。
“此事牵涉极深,费公子不必多问了。”果然,对方微微闭上眼睛,头顶的铜钵微微震动,震出嗡嗡的低沉声响,显然是要动手了。
费飞伸手擦掉嘴边的血迹,深深吸了一口气。
虽无力再战,也明知必败,但无论作为天一观门徒,还是费家子弟,费飞内心的骄傲都让他没有任何理由放弃一战。
“费公子,对不住了......”中年僧人枯瘦如柴的双手灵动,飞快的结了几个手印,头顶铜钵随之轻旋起来,最后一击,眼看便要降临。
......
“对不住你娘!”路回愤怒的声音突然响起,他们终于爬上了山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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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角终于出现了,我都快急死了
收藏差几个不到200,这个成绩真的很惨淡吧?但我会坚持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