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随后的几天里我常常一个人发呆,并开始爱上了这种发呆的日子。似乎每一次发呆都能给我带来全新的体悟。
又过了一段时间,到了该去梵斯克谷的日子,幸好拜托罗贝塔大姐买了本日历给我,要不然以我现在状况还真搞不清时间。
迫不及待地来到试剑坪,发现还是只有师傅一个人在等我,这都半年了几位师兄居然还没回来,我有些纳闷。
师傅却没有理会我,独自站在一颗树下不知在观察些什么。
我小心翼翼地走近他的身侧,却没有发现任何异样。由于我自己有了不少发呆的经历,所以对师傅的这种状况也不感到惊讶,默默地陪在他的身旁。
过了半晌,师傅突然指着面前的大树冷不丁地问了我一句:“你在这树上看到了什么?”
望着树干上的细密纹理我认真地回答:“剑道,我看到了剑道。”
“哦?”师傅的嘴角翘了一翘道:“嗯,半年不见,身上倒有些味道了,真像那么回事。”
“呵呵,比起师傅您来还差得远。”这话倒不是我拍马屁,当年是没有眼力看不出门道,直到今日方了解到师傅的境界,令我由衷地感到佩服。
“既然你说你已领略到剑道的神妙,我倒要考考你。”师傅笑了笑依然没有回头,指着树上的一片叶子道:“这叶子上有道否?”
“有。”我点了点头。
“那座山峰呢?”师傅又指着远山问我。
“也有。”我又坚定地点了点头。
“那这只蚂蚁呢?”师傅笑着指了指脚下,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一只小小的蚂蚁正摆动着触角勤劳地找寻着食物。
“有,同样也有。”我再次点头道。
“哈哈哈哈,是吗?”师傅放声大笑起来,“既然万物都有道,树有道,山有道,蚂蚁有蚂蚁的道,你我身上同样也有道,那我们还要领悟道干什么?”
“这……”没想到师傅问出这么一句来,我顿时愣在了当场,答不上话来。
是呀,既然道无处不在,我们自己身上天生就有道,何必再去参悟呢?
“这就说不上来了?”师傅终于转过身来,眯着眼睛对我说:“那我再问你,树叶的道和蚂蚁的道相同吗?”
“不同。”
“孰高孰低?”师傅紧跟着又问。
“这……”我再次语塞。是啊,孰高孰低呢?这实在是难以比较。
“假如道与道之间有出入你该如何取舍?”师傅却不愿就此放过我,继续追问道。
“道与道之间有出入……”我感觉我的脑袋快要爆炸了。
“那是当然,人有人道,狗有狗道,山有山道,水有水道,都大不一样,难不成人还和狗一个活法吗?”师傅笑骂道。
这倒也是,我挠了挠头想了一会儿,依然没有想出合理的答案,只得低头道:“愿听师傅教诲。”
“你过来。”师傅朝我招了招手,将我重又引到刚才的树下,指着一处树干道:“你看这是什么?”
“这是一条毛虫?”顺着师傅的手指看了看爬在树干上的小虫我有些不确定,不知师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错,一条毛虫,过不了多久它就会化为一只美丽的蝴蝶。”师傅捋了捋胡子继续说道:“一旦化蝶,它便能飞得更高,看得更远。蝴蝶所看到的景象是毛虫绝难想到的,毛虫就像你现在这副样子,一个懵懵懂懂的傻小子忽然领悟到了世间的玄妙。”
“化蝶?这么说道有高下之分喽?那么我们就应该不断提升自己,追求更高境界的道是不是?”我若有所思道。
“不,道不分高下。”哪知师傅马上摇了摇头,“每一种道都有它的神妙之处,就拿这毛虫来说,若没有毛虫的形态积聚能量如何会有蝴蝶的翩翩飞舞呢?在幼生期,毛虫的形态要远胜过蝴蝶。道不会有高下,看你如何去想,如何去用。”
“再看那只鸟,看到了吗?”师傅又指着树上的一只黄雀道:“我再问你,即便是毛虫化作了蝴蝶,它能斗得过这只雀鸟吗?”
“这……应该斗不过吧。”我犹豫了一下答道。
师傅笑着说:“道不分高下,却能互相克制,鸟儿之所以比蝴蝶强,在于它有更大的体型,锐利的喙和胜过蝴蝶的速度。当然,这也不是绝对的,有些蝴蝶含有剧毒,鸟儿就算能吃它也不敢吃。万物皆有道,你既然已有所体悟,就要再接再厉,不光要学习这些道,还要将适合自己的道融入自身的体系中去,成就自己的剑道。活学活用,如此一来你才不会局限于一只毛虫或一只蝴蝶,有朝一日才能像鸟儿一般搏击长空,甚至化为凤凰,在这天地之间任意翱翔。”
闻言我顿时觉得眼前一亮,师傅的话无疑为我打开了一扇通往崭新世界的大门。是的,万物有道,我不光要去体悟它们,更要将它们融入到自身中来,走出我自己的道路。
“师傅,我还有个问题,既然道有千万种,我又该如何取舍呢?”我充满希冀地望着师傅,心想他驰骋天下这么多年,定然有许多心得。
不想师傅却摇头说:“这我可没法教你,再拿蝴蝶来说,你见过蝴蝶破蛹的一幕吧?”
我摇了摇头:“虽未见过,但蝴蝶这么柔弱,蛹却要结实得多,想必这蝴蝶破蛹得经历不少波折吧?”
“你说得对,既然明白这道理你还指望为师把你从蛹中拖出来吗?”师傅笑着说:“这样当然省力,可你恐怕不知道吧?若在蝴蝶化蛹之时将它强行从蛹中拽出来,它此生就再也展不开翅膀了。”
“啊?还有这种事?”我惊奇道。
“所以,自己的道需要自己去寻,我的终究是我的,不适合你,明白吗?同理,那剑之始中的意境也只是前辈高人依据自身的领悟留下的,借鉴归借鉴,但要有自己的想法,只能用来参详,不可一味照搬,否则只会迷失自我。”师傅认真地对我说。
“原来如此……”我喃喃自语,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剑之始的画卷来,被师傅教育了一通之后,我忽然有了一些想法。
其实这些想法早就存在于我的脑海中,只是当初对留下这画卷的前辈一味崇拜,并没有去印证过。
师傅果然没有骗我,当我将自己的想法融入到剑之始之中的时候,我对剑道的理解立刻起了很大的变化,我似乎抓住了什么,却又始终差了一点点,琢磨不透。
心中十分纠结,我不禁又对着画卷细细观察,忽然发现眼前的画卷随着我的不断体悟竟然也在发生变化,原本互不相干的剑势慢慢在我的眼中串联在了一起,形成若干连绵的动作。
但这不是剑招,因为我明白这只是我的构想,这些剑势在现实中是无法真正串联起来的。
“这是……”忽然,一道清晰的剑意闪过我的脑海,我不自觉地将手放在了腰间的长恨上。
对了,是剑意。我恍然大悟,贯穿这些剑势的不是什么剑法,而是剑意!是那位创下鬼哭神嚎的前辈留下的剑意!
“想到什么了吗?想到就把它演示出来吧。”师傅在一旁淡淡地说着。
“演示?”我心中一动,脑海种的那股剑意越发清晰了起来。
忽然,只觉得耳朵里轰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炸了开来,随后,清凉的阴影魂力在一瞬间自动发散到了全身,令我的身体扭曲模糊了起来,给我一种不真切的感觉。
下一刹那,脚下一滑,我的身体竟自然而然地向前冲了出去,长恨已然出鞘,随着手臂自然地摆动着,循着无比清晰的轨迹划去。
刷的一下,只觉风像刀子一样划过我的脸庞,火辣辣的,与此同时,眼前的景物飞逝起来,如流光般闪过眼眸。
“怎么回事?”心中疑惑,却只是一刹那间的事儿,等我回过神来时,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站在了一处灌木之中。
忽听身后哗啦一声响,我连忙转身望去,见一棵大树不知何时被我拦腰截断,树冠部分狠狠落在地上,卷起漫天的沙尘。
这时,师傅拍着手缓缓从沙尘中走了出来,漫天的沙粒立刻随着他的步伐安静了下来,“很好,只用了半年时间就练成了鬼哭神嚎的基础剑意,果然没有辜负我的期望。”
这是我干的?我怀疑地看着满地枝桠,蓦地觉得脑中一痛,不由捂住额头。好在这痛感来得快去的也快,很快便平复了下来。我又检查了一番,却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奇怪,难道练这剑意还有什么后遗症不成?
疑惑间,我忽然发现脑海里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凝神一瞧,这才发现鬼哭神嚎的第二卷不知何时被打了开来,清晰地呈现在了我的脑海里,不复当日的模糊。
第二幅画卷开启了,这就意味着我已完成了剑之始的修炼,这进度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料,不禁有种身在梦中的感觉。
要知道前几日我还望着这剑之始的画卷感叹其博大精深,没想今天只是经过师傅稍稍点拨,就取得了突破,实在是不可思议。
“我练成了?”我疑惑地向师傅看去。
师傅含着笑冲我点头道:“不错,恭喜你领悟了鬼哭神嚎的基本剑意。当然,这只是第一步,没什么可骄傲的。”
“第一步就这么精妙,不愧是咱们迅影门的绝学!”我赞叹道,心里却又有些疑惑,“可是,师傅,我觉得这鬼哭神嚎很厉害,为什么会不如杀道和心之剑呢?”
“谁告诉你鬼哭神嚎不如杀道和心之剑的?”师傅瞪了我一眼道。
“不是上次你自己说的吗?”我纳闷道。
“我老人家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一定是你听错了。”师傅摇头否认道:“对了,我是说过威力和修炼进境方面的事,可我从来没说过鬼哭神嚎不如另外两门绝学,事实上光是这鬼哭神嚎的前七卷就比另外杀道和心之剑加起来还要精妙。”
“这么厉害?”我吐了吐舌头,“既然如此,为什么它的威力和进境反而不如另外两门绝学呢?”
“这是因为鬼哭神嚎并不是影子武士原创的绝学,或者说……从一开始它就不是为我们影子武士创造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