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为什么眼前都是光!
平生第一次发自内心对光明产生了痛恨。
……
疲惫地躺在山麓裸露的岩石上,不近人情的阳光恶狠狠地烤在我的脸上,叫我睁不开眼睛。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力气,甚至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我知道自己已经到了极限,生命的极限。
依稀察觉周围到处都是嶙峋的山石和稀疏的树木,也不知道自己被传送到了哪里,好在此时此刻我已没太多心情为此烦恼了。
罗贝塔没有亲手杀我,或许是念在往日的情分上,她用异常珍贵的传送魔法将我送到了这里,让我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死去。对于影子武士来说,这或许已经是莫大的恩典,当然,我不会领情。
是不是到了该写遗嘱的时候了?我不禁苦笑,脑子里时而空白,时而翻腾,时而又乱成一团,到最后竟然不知该想些什么了,心里有太多的疑问找不到答案,而生命已经所剩无几。
随着身上所剩无几的魂力渐渐流逝,我能清晰地感觉到生命的气息正在离我远去,死神的脚步渐渐近了,我仿佛已经听见那飘渺的脚步声。
无聊地内视一番,发现全身的经脉已经接近干枯,武魂处那狼背上的小人开始若隐若现,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湮灭。那些白色细线越勒越紧,深深陷入在武魂之中,不知是不是我眼花,小人的脸上竟流露出痛苦之色。
突然之间,我感到一阵刺痛,发自灵魂最深处的刺痛。而就在此时,泛着白光的细线一根根崩断了,每断一根,我的灵魂便会痛得跳动一下,这种剧痛连向来坚韧的我也难以承受,好在只痛了几下我的世界便又重新回归到黑暗之中,因为我痛得晕了过去……
累了吗?终于到了休息的时候。
“舒服是死人才配享有的,所以你才会觉得累。”师傅的声音犹在耳边,也许我很快便能见到他了。
……
黑暗,黑暗,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在无边的黑暗中却有着莫名的温馨,让我紧张不安的心情逐渐平静了下来,没有恐惧,没有哀伤,没有仇恨,我仿佛回到了摇篮之中,心灵也随之回归纯净。
可是,在这一片安详静谧的气氛中我又隐隐感到有些不妥。
等等,难道我还活着吗?我终于意识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死人是不会有意识的。难道我变成了鬼魂?
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好不容易我才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璀璨的星辰,深邃而迷人,山风不停在耳边呼啸着,带来透骨的寒意,令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怎么可能?我的第一反应是自己在做梦,可是周围的环境是如此真切,怎么看都不像梦境。
想要爬起身,奈何身上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就连呼吸都显得无比艰难,一阵倦意很快袭来,我不得不再次闭上了眼睛回归到黑暗的怀抱。
……
等我再次苏醒的时候,身上依然没有多少力气,而且冷得越发厉害,全身都被冻僵了。只是不知为什么,嘴里多了一种古怪的味道,似乎还有淡淡的腥味。
这是什么?我猛地睁开眼睛,蓦然发现眼前横着一头不知名的生物,不禁吓了一跳,几乎本能地跳将起来,要是我有力气的话。
这是什么?!
随着神智的清醒,我很快发现了更加震惊的事情,眼前不知名的生物竟然被我叼在嘴里。难道那腥味是……血液?我吃过生肉,却从来没有喝过如此之多的血。出于文明人的本能,我不由得感到一阵恶心,想要吐出来却偏偏做不到,因为身体根本无法动弹。
不过总算是恢复了意识,挣扎着想要转动脖子朝周围看,却只有眼珠还听使唤。凭着这点视野,我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被安置在一棵大树底下,此刻已是黎明时分,天色微微发亮,我能清楚地看到头顶上大树枝桠的每一处分杈。
奇怪,我为什么还活着?我感到困惑,突然觉得脑海里多了一些陌生的东西,想要看个真切的时候却又感到一阵眩晕。
该死!我不禁咬牙,现在的身体状况还真是够麻烦的。
好不容易等眩晕的感觉过去,我开始检视体内的状况,发现经脉竟然奇迹般地恢复了正常,不知从何而来的魂力正缓缓地在其中流淌着,尽管魂力非常微弱,却充满了活力。
再看武魂,紫色巨狼依然安详地躺在丹田中。只是似乎少了些什么?咦?狼背上的小人呢?我很快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狼背上的小人竟然不知去向。
突然,灵魂深处传来碎裂的声响,我的意识随之又是一阵摇晃……不知过了多久,心中突然有了一丝明悟,我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明白过来的,反正就这么突然明白了一些事情,只是这些事请让我不好接受。
刚才就觉得脑海里多了很多东西,现在才明白,那些竟是散碎的记忆,是来自一个陌生人的记忆。而这个陌生人不是别人,正是我武魂狼背上的那个小人。
整件事情说起来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这狼背上的小人竟然不是我的武魂,而是一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陌生灵魂,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它在穿越空间夹缝的时候很不幸地落在了我的武魂上,结果和我的武魂纠缠在了一起。
终于明白我的武魂无法觉醒的原因了,这全都是因为我的武魂上绑着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个灵魂所在的位置刚好切断了武魂和我灵魂之间联系。
多么不可思议的事,可偏偏就是脑海里那些残存记忆留给我的真相,我不得不感叹命运女神设计剧本的能力。
因为这个外来的灵魂我沦为了失魂者,最终成为了影子武士。又是因为它的存在,影子武士的试炼仪式错将它当作了我的武魂。因此,当罗贝塔解除与我的灵魂联系之后,它代替我承受了灰飞烟灭的命运。
对于这个可怜的灵魂,我不知该感激还是该怨恨。因为它,我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又因为它我免于一死。世事难料,也许这就是宿命吧?
正当我对突如其来的真相感到难以是从之际,远方突然有阵阵狼嚎之声传来,本能的警觉性将我拉回到严酷的现实当中。
狼群?我的瞳孔猛烈地收缩。若换平常的时候,再多恶狼也不放在我的眼里,可如今的我毫无还手之力,碰上狼群只能束手待毙。
怎么办?
对了,我嘴里的东西是怎么来的?在危险的关头我突然想到个问题。
是了,这附近一定有人,而且一定是那人救了我。想到这种可能性,我不禁打起精神来,挣扎着想腾出嘴巴来呼救,可是我很快悲哀地发现此刻的自己竟然连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
狼嚎声越来越近,嚎叫声中似乎充满了喜悦,而我的心却在一点点往下沉。
终究还是难逃一死啊,我轻轻地叹了口气。
终于,魔狼的身影出现在了我的眼中,很快它们在我的身旁围成了一圈。这是一群山地魔狼,属于很低阶的魔兽,却也是恐怖的存在,有时候成群结队的狼群对于弱小的动物和人类来说甚至比高阶魔兽更为恐怖。
看惯了生生死死此刻我反倒平静下来,死有很多种,死于狼口貌似是其中较为独特的一种吧。
我闭上眼睛,开始闭目等死,过了好一会儿忽然发现有点不对劲,只觉嘴上一空,那不知名的生物竟被魔狼拖走了。难道它们对这只生物比对我更感兴趣?
正纳闷间,忽然嘴上又多些东西,忍不住睁眼看去,发现魔狼竟将一只硕大的野兔放在我的嘴上。野兔已被狼牙撕扯开来,兔血汩汩地朝我嘴里涌来。
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却见魔狼很人性化地冲我嚎叫了两句,更离奇的是,我居然听懂了它的嚎叫,它竟要我将这只野兔吃下去……
我震惊了,好不容易回过神来,这才想起自己的武魂是狼,据说武魂觉醒后可以和武魂同类的生物进行交流,这果然是真的,这群狼竟将我当成了同伴!
命运就是这么难以捉摸,就在我以为命运女神为我的人生划上句点的时候,不想她又和我开了个玩笑。好吧,算你狠,不过我喜欢。
魔狼温湿粗糙的舌头在我的脸上舔来舔去,虽然有点痛,却给我一阵温暖,想不到失去所有亲人和同伴的我还能从一群狼的身上获得友谊,真不知该庆幸还是悲哀。
在它们不离不弃的“劝慰”下,我鼓起了生的勇气,血液也给了我一点力气,便将嘴里的兔肉大口大口地嚼咽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这血的味道竟变得甘甜起来,也许此刻我已成了一匹啸聚山林的恶狼,阴影中的独狼终于找到了狼群。
魔狼们见我开始吃东西显得非常高兴,纷纷聚在我的周围,渐渐的,我发现僵硬的身体暖和了起来,这才明白它们是在为我取暖,心中不禁大为感动。
这时太阳逐渐从天边升起,驱散了我心中的阴霾。望着身边的这些新伙伴,我意识到命运还没有放弃我。
当温暖的阳光落在我的脸上,我突然发现光明依然是那样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