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章一个香囊引发的争吵
日出杲杲，鸟鸣悠扬。一大早起来，春花就感到微寒的空气中透着阵阵暖意。没错，春天来了。她仰望着紫禁城上方的那片天空，呆呆地出神。记忆中的北京似乎天空没有这么湛蓝，云朵没有这么轻柔，空气也没有这么新鲜。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闭上眼睛冥想。这是大明嘉靖二十一年三月初一，我还可以如此自由地呼吸着没有污染的空气，这是多么美好的一天啊！多么想留住这美好的一刻！
“春花，你一大早起来在这里傻笑什么啊？看你乐的，是梦见娘娘赏你银子了，还是梦见夜会情郎了？”春花没提防，香兰早就悄悄地走到她身后，插科打诨地取笑着她。
春花没留意自己贪婪的神态被香兰发现，顿时嗤之以鼻：“你真是个大俗人，什么金钱啊美色啊，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于我们而言，只要我们还活着，还能呼吸到新鲜空气，这就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啊！不是吗？”
香兰不以为然地说：“是是是，我们春花可是个天下第一圣人。不过今天还有件幸福的事等着你呢！”
春花睁大眼睛说：“什么事？”
“你不是一直想在皇城里面转转吗？今天皇后娘娘约了妃嫔们去赏花。到时候宫后苑的景致你倒可以一览无余了。”
“宫后苑？什么地方？”春花给弄了个糊涂。
“嗨，我也说不清，总之，那儿是这皇城里最美的地方，你去了就知道了。可惜，娘娘让我今天去领月钱，就没法跟你们一起去了。你陪娘娘好好玩吧！到时，各个妃嫔恐怕都到齐了，不管是赏花还是赏人都是一样的赏心悦目啊。”香兰言词间隐隐地透着些失落以及对宫后苑的向往。这令春花满怀憧憬。
果真，宁嫔今日没敢贪睡起得很早，一早就起来沐浴更衣，还特地洗了花瓣浴，全身都散发着桅子花的清香。春花也没敢怠慢，细心地伺侯娘娘洗漱。
出门的时候她紧紧地跟随着宁嫔的脚步，一步都不敢走错，她认真地回想着自己走过的每一个地方，生怕错过了任何一个景致。她想起自己真的很久没有好好看过这紫禁城了。就连上次偷偷去裕王住的乾东五所也是步履匆匆，而现在终于可以随着宁嫔娘娘再看一遍这座美丽的皇城了。
出了永宁宫的大门再斜向东走就是曹端妃与莹莹公主居住的翊坤宫了。走到门口的时候，宁嫔停了一下脚步，不自觉地往里看去，却见小公主莹莹携着曹端妃的手有说有笑地踏出大门。
宁嫔本来打扮地花枝招展，但见曹端妃带着女儿顿时似矮了一头，自己没有子嗣这件事到底在她心里是个结。于是心里十分有气，并没有行礼，装作未看见就快步往前走去。倒是曹端妃快走几步跟了上去，柔声说道：“妹妹可是要去坤宁宫？我们同去可好？”
宁嫔非常不情愿地丢下一句：“随便。”
谁知曹端妃并不计较宁嫔的无礼，反而跟上她的脚步，说：“上次妹妹在莹莹的寿辰帮莹莹和裕王说话，本宫真是感激不尽。妹妹虽然性子烈一些，但到底宅心仁厚……”
“我只是不想裕王爷平白受屈罢了，跟你没有一点关系，不用谢我。”宁嫔又几句把她顶了回去。
“本宫知道。昨晚皇上来我宫中时又数落我一番，说我没有尽到做姐姐的职责，让妹妹受委屈了，让我多去妹妹那里走动走动……”
“不必了。”宁嫔似乎更加地不耐烦了，生冷地打断她的话。
曹端妃的表情有些讪讪，只得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些闲话。春花心里有些不忍，端妃怎么说也是比宁嫔品级高的，却偏偏总要向她谄媚示好，而宁嫔却从来不喻理会。这个端妃却真真的好脾气，居然一点都不恼。可话又说回来，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明明知道皇上已好几日未去宁嫔宫中，却偏偏提起皇上去自己宫中之事。这不是正好惹宁嫔不快么？
自翊坤宫再向东走去，穿过几道回廊，没多远就是坤宁宫。一行人刚刚走到坤宁宫门口，就听到前面有一个尖细明亮的声音，笑吟吟地喊到：“曹姐姐、王妹妹，你们可算来了。皇后娘娘都等了许久了呢！”
春花抬起头向那人看去，只见那女子上身着桃红撒花袄，下身穿一件翠绿百褶裙。这件衣服的质地看不出有什么特别，只是这样红绿的鲜亮搭配显得格外耀眼。再看她浓妆艳抹，两腮晕染了浓浓的胭脂，双唇饱满而娇艳，眉眼间带着几分狐媚。春花微微地皱皱眉，这女子纵然是热情，但怎么有些像青楼女子？妖冶得很。
曹端妃像往常一样轻柔地跟那女子打着招呼：“是妹妹来早了吧，我一起床就急急地赶来了，没想到还是没有妹妹早。娘娘没有生气吧？”
那女子说：“娘娘菩萨心肠，怎么会生气？”说着又走几步迎了上来，忽然把声音压得低低的，说：“要说生气也是生杜康妃的气，按理说她儿子裕王爷被皇上关起来了，也不关皇后娘娘的事啊！谁知她就这样一门心思吃斋念佛，学儿子的样给自己关了禁闭。从此再也不给皇后请安了，这次皇后娘娘还亲自打发人请她去宫后苑赏花，她可好，说什么要为儿子积德祈福，没心思理会什么花花草草。啧啧，你说说，这是人话么？曹姐姐，你说皇后娘娘就算再不济，那也是**之主啊，怎么能平白无故的说不理就不理呢？”
她似有满心义愤，还想要继续说下去，却被曹端妃打断了，“妹妹莫生气了，这都是他人之事与我们无关，今日我们只管好好的赏花好了。”
那女子听说曹端妃叉开话题，脸色转的倒也甚快，“那是那是，我们快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吧！”
这时，就见从坤宁宫的大殿里跑出来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一看见莹莹居然双眼放光：“莹莹，莹莹，你可算来了。”
莹莹却嘟着嘴巴，似十分讨厌他，说：“朱载圳，你离我远点，我才不要跟你玩。”
那男孩有些气恼，质问她说：“莹莹，你为什么不跟我玩？我哪点不如三哥了？你为什么见了我就叫我的名字，不叫我四哥？我只比三哥小一个月而已。”春花这才想起，这个人就是那天自己在日精门被罚提铃时，拿老虎头吓唬自己的那个小男孩，那他——就是景王朱载圳了。
莹莹正待辩解，忽然看见他腰间的香囊，指着他的鼻子，说：“朱载圳，你讨厌死了，什么时候把我的香囊偷走了？”
景王愣了一下，又低头看了一眼，忽然笑道：“莹莹，你误会了，我没有偷，是三哥给我的。”
莹莹却急了，跑上前去一把抓住那个香囊说：“你胡说，你就是偷的，你给我解下来，还给我。”
景王却不肯，与她撕扯着，三下两下就把莹莹给推倒了，莹莹倒地大哭。这下景王慌了，他赶紧过来扶起小公主，谁知莹莹又使劲把他推倒在地，满脸怒气地骂他：“你别碰我，讨厌鬼！！！”
景王却十分委屈，说：“莹莹，我真的没骗你，这个香囊真是三哥送我的，不信，你——你问她。”景王忽然指向了春花，“三哥把这个香囊送给我的时候，她也在场的，你问她是不是？”
莹莹一下子有些懵了，问：“真的吗？”
春花点点头。看着莹莹失望的眼神，心里却有些心酸。这个香囊本是裕王挚爱，却为了救春花，将它送与了景王。自己到底该如何解释呢？
莹莹正待再问，却被拉到身边，厉声呵斥道：“莹莹，不得无礼，这里是皇后娘娘的寝宫，岂能任你胡闹？不过一个香囊而已，送给景王爷便是，何必如此？”
莹莹委屈地说：“可是我只绣了三只香囊，一只给母妃，一只给父皇，还有一只给三哥了。三哥最爱莹莹了，绝不会把香囊随便送人的。上次三哥去我的寿辰就没有带那只香囊，原来是被朱载圳给偷去了。”说着眼睛仍恨恨地盯着景王。
景王虽然没偷香囊，但这个香囊是他要胁裕王才要来的，自然有些理亏。于是他看看了春花，并未说话。
先前那个花枝招展的女子此时却不干了，忽然将一脸受气包样儿的景王抱了起来，对着曹端妃说：“曹姐姐这话说的就不对了，表面上的确不过是一个香囊而已，但是小公主用这个香囊污了我们景王的清白，这可怎么算？不管怎么说，我们家圳儿也是比小公主虚长两岁的，小公主还年幼见了不行礼也罢了，但是怎可直呼其名？直呼其名也罢了，但是怎可说圳儿偷了她的东西？依我看，今天皇后娘娘在场，不妨就主持个公道。到底谁是谁非。”
曹端妃说：“卢妹妹大人有大量就别计较莹莹了，我代莹莹给卢妹妹和景王爷赔不是了。”说着优雅地做了个万福。
那女子却似乎得了理不饶人，直嚷嚷，“一句赔不是就完了么？我家圳儿可是堂堂四皇子，这一世清白就这样被小公主毁了么？在场的姐姐妹妹们可要作证，到底是我教子无方，还是曹姐姐故意污人清白。”她几句话就上纲上线，从两个孩子一个香囊，转向双方母亲有无家教的问题。
曹端妃怎能不知她的图谋，心里窝着火，说：“不过是两个小孩的玩闹话，又岂能当真？卢妹妹莫要将此事扩大。”
姓卢的却死死咬住不放，说：“那不行，圳儿从小就胆小怕事，你现在若还不了他个公道，他定然心里有阴影，以后还怎么出宫当王爷？”
“够了！不要再吵了！”这时只听人群中一个低沉的女声说到。声音不大，却极有威慑力，大殿内顿时便鸦雀无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