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章
对话方皇后
坤宁宫的大殿显得高大空旷，大殿正中央，方皇后端坐在九凤宝座上，春花跪在她面前，青砖的寒气渐渐从膝盖逼近全身，春花打了一个寒颤。方皇后虽然年纪不大，可是浑身上下都透着威严，让春花畏惧。
“春花，你过去冷宫做什么？”方皇后盯着春花，让她浑身不自在。
“奴婢惦记着主子，怕她在冷宫挨饿，做了桂花糕给她吃。”
“你倒是忠心为主啊？才来这宫里多久，你连宫里的规矩都不记得了吗？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擅闯冷宫你该当何罪？”
“奴婢知罪，请皇后娘娘责罚。”春花乖乖的磕头，大气也不敢出。
“哼，这次学乖了，不顶嘴了？”方皇后虽然话语依然严厉，但忽然转了语气，这没有让春花放松，反而更紧张了。
“奴婢不敢。”春花仍趴在地上，听着自己的心跳声。
“本宫问你，你这次和宁嫔唱的是哪出戏啊？”
“奴婢不敢，刚过来探望娘娘，娘娘就出事了，奴婢还未及询问事情的原委。”春花据实回答。
皇后顿了一顿，忽然从自己的宝座上站了起来，走到她身边，道：“抬起头来。”
春花抬头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眸子不似宁嫔，宁嫔有时炽热有时冷峻，你可以瞬间捕捉到她的喜怒哀乐，而方皇后的眸子显得深不可测，深幽的感受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
“秦游是什么人？跟宁嫔什么关系？”皇后仍是那种僵尸状的表情。
春花心里一紧，终于进入主题了，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奴婢也不太知道，大致知道好像是她本家的一个哥哥，两个人从小就玩得很好。已经很多年未见过了。”春花没有撒谎，除了那个亲戚关系纯属编造。
“为什么宁嫔这么在意这个人？”
“大概是娘娘家里没什么亲戚了，她自小进宫来，就再未见到这个哥哥，盼着能在有生之年见一面。奴婢记得她曾经跟奴婢提到过此事。所以当时情急之下就脱口而出了。”这一段纯属瞎编，春花的脸微微的涨红了。
“哦？”皇后轻蔑的笑了笑，春花脸上表情的变化始终逃不过她的眼，“你可知道说谎的话本宫会处死你的。你信吗？”
春花赶紧又磕头道：“皇后娘娘想要春花死，就如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春花怎么能不信。”
“那还不说实话？”方皇后忽然大吼一声，把春花吓了一跳，她浑身一震，“娘娘，春花不敢欺瞒娘娘，春花知道的只有这些了。不论是谁问，都只有这些，娘娘不信可以去问香兰，那天宁嫔娘娘说起这个本家哥哥的时候，还颇为惆怅，说若我们有机会被放出宫一定要帮她去寻一下这个哥哥，告诉他自己的情况。可是我们哪里有机会出宫啊，更别提寻人了。这次是逼不得己想救娘娘一条命罢了。”
皇后似乎有些惊讶，道：“香兰也知道此事？”
春花硬着头皮说：“是啊！不信娘娘可以找她来问啊！”
皇后沉吟了半日，道：“陆大人前几天将你关进诏狱都说了什么？”
“这……陆大人在查案啊，问的是景王爷杀死了一名锦衣卫侍卫的事情，奴婢只是据实禀告，不敢欺瞒。”
“你啊！就是因为你这个据实禀告，让景王爷吃尽了苦头啊！春花啊春花，你真是命大。为什么老天就给你这么好的命呢？”皇后娘娘说了这么一句匪夷所思的话。
春花搔破头皮也想不出她到底指的是什么，只得敷衍说：“托娘娘的福。奴婢知罪了，景王爷他还好吧？”
“好？哼，好得很。托你的福才是。”提起景王，皇后忽然失去了耐心，收了声，道：“去去去，问东问西的做什么。你出去吧！以后记得不许擅闯冷宫了。不然我定不放过你。”顿了一下，忽然想起了什么，说：“你现在在哪儿当差？”
“回娘娘的话，奴婢在蚕宫署当差。”
“哦，这样吧！你去看看宁嫔，宁嫔身边现在只有香兰一个人，看看有什么需要伺候的。本宫特批你这两日陪着宁嫔，不必去蚕宫署了。”说着吩咐手下去通知蚕宫署署令李公公。
春花愣住了，她没想到皇后居然这么容易就将自己放了，还特批自己去探望宁嫔，春花怎么觉得幸福就这么容易砸到了自己头上，不禁喜出望外，向皇后磕了三个响头：“奴婢谢谢娘娘。”
春花重新回到冷宫，宁嫔在这里生活得甚至还不如她先前来时见到的，所有的宫女太监全都清退了，只剩下香兰一个。宫中的摆件、饰物一样都没有，连桌上的茶壶都没有了。再看宁嫔本人，只见她着一身素色白衣，脸色苍白，眉头紧皱，正在熟睡。身上只有一袭薄被勉强御寒，桌上放着半碗馊掉了的米饭。
这宫名叫冷宫，没想到宫中寒气也如此之胜，春花穿了小夹袄，居然在冷宫中还打哆嗦。
香兰找了一件半旧的长裙拿给她，道：“春花，别嫌难看，披上暖和就好，这冷宫中平日里根本没人进出。”
春花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宁嫔担心地问：“香兰，娘娘怎么样？刚才御医来了怎么说？”
香兰轻声道：“唉，御医说她的舌头咬破了，但好在没有伤及神经。这个事情没好法子，就得养，还嘱咐只能吃点流食，唉。娘娘这性子真是……不过也亏得你机灵。”说着担心地看了宁嫔一眼。
春花道：“娘娘没事就好，活着咱们就有希望啊！但是，你能告诉我娘娘为什么会寻死吗？明明我上次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娘娘吃斋念佛，心思寡淡得很。上次你去蚕宫署那边找我的时候，也明明说娘娘好好的。怎么现在就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可是把我吓死了。”
“唉，娘娘之前是好好的。但是，陆大人先前来过了，不知道跟娘娘谈了什么。娘娘忽然就很激动。陆大人才走了没多久，娘娘就出事了。”香兰又看了看宁嫔，她睡得正熟。
又是陆炳。春花真觉得她自从穿过来，就什么事都能跟他扯上瓜葛，这个人看起来一本正经，是个办大事的人，怎么这三宫六院的事他也总是爱插那么一脚呢？又问：“那娘娘寻死的时候说过些什么话呢？”
“说过很多，但都是一个意思，就是皇上既然不信我，要我死，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我就去死吧！如此之类的。后来就像中了魔似的摔东西，劝也劝不住，她在屋里见什么摔什么，把桌上、地上摆的瓶瓶罐罐全打烂了。喏，现在你看见了，一件能摔的东西都没有了。都到那里去了。”香兰指着墙角的一堆破烂儿示意自己刚刚打扫完。
春花这才明白为什么这宫里连一件摆件都没有了。
香兰又问她：“春花，刚才你去皇后娘娘那里，娘娘问你什么了吗？”
“不过是问些有的没的。问我秦游是什么人，我哪里答得上来，只是听宁嫔娘娘提过是她本家的一个哥哥，娘娘还说如果以后我有机会被放出宫就帮她去寻一寻。你也知道娘娘家里的亲人本来就少，怕是她惦记儿时的伙伴了。对了，香兰，我刚才跟皇后娘娘说你也知道此事，若皇后娘娘以后问起，你得帮我遮一下啊！”春花拉起香兰的手，看着香兰的脸宠。她的脸微微泛青，又有些浮肿，可见刚才皇**女下手有多重。
香兰有些意外，说：“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春花，枉我当你是朋友，你怎么拖我下水啊？你说的这件事我是一点都不知啊！”
“香兰，你是我的好朋友吗？你不是说过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吗？”春花有些不以为然。
香兰却十分气愤，板了脸说：“你难道还不知道皇后有多讨厌我吗？你看看我的脸，到现在还是肿的，你编瞎话拖我下水，是想让皇后娘娘把我毁容吗？春花，没想到啊。你这个人居然这么险恶。”
香兰一席话将春花说得愣了，她根本就未意识到这件事的轻重，第一次见性情温和的香兰如此动怒，她也有些慌神，说：“香兰，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事情有那么严重。皇后娘娘说的时候，看着不太相信我的话，我只有撒个小谎骗骗她了……唉。总之是我错啦，我下次不会啦。”
香兰将脸背转了过去，说：“春花，我知道宁嫔娘娘最器重你，有些体己话也只跟你说，我也从不过问，但是，你知道我也想好好地活着，不想挨打受罚，不想一辈子被关在这冷宫里。春花，你可不能害我啊！”香兰说着，眼泪已经悄悄地滑上了脸庞。
春花心一软，说：“对不起，香兰，你别说了。这次我做的不对，我保证没有下次了。我们是姐妹，我们一定可以一起渡过这个难关的。刚才皇后娘娘特许我这两天在这里伺候，香兰，我会补偿你的。你说过，你相信我的，相信我可以帮你……”春花把“逃出去”几个字省去，只比划了手势，“你现在还信我么？”
香兰点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