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舞坊的途中,傅年玉有些心不在焉,脑中全是顾云深那张落寞孤寂的脸庞,虽然在阁楼上,他朝她遥遥敬酒时,隔着漆黑夜幕,她什么都看不见,却凭着直觉认为,那时候,他脸上的神情,一定是寡淡寂寥的。
唉,想他做什么,傅年玉连忙用力甩了甩头,将顾云深的那张脸强行甩出脑海。
“怎么了,不舒服吗?”一旁,有人轻轻握住她的手,暖暖的温度从掌心传入,瞬间心境就平和了许多。
想到今日席间的一幕幕,傅年玉反握住花书阅的手,向他靠近了一些:“你跟我说实话,今天的饭局,可是你精心策划的?”
花书阅不料她会这样问,诧然中不免对她也多了一丝警惕,原以为她是个心思单纯的女孩,席间的各种暗流汹涌她绝不会看出来,却没想到,竟然什么都瞒不过她的眼睛。
他的踟蹰,傅年玉看在眼里,他若不愿说,她也绝不逼他,可心里多少还是黯然,松开他的手,傅年玉转身坐到另一边,扭头只看着窗外,虽然外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
花书阅见她生气,忙凑过来,重新抓住她的手:“你相信我,并非我不愿说,而是就算你知道了,也没什么好处。”
傅年玉倏地转过头,瞪他一眼:“既然如此,你还把我往那里带!”
花书阅被她这一问,给问得怔住,不知该怎么回答她。
傅年玉抽回手,淡淡道:“既然是皇家的事,你就不该把我也搀和进去。”
花书阅半晌无语,过了许久,他才又伸手去抓她的手,可傅年玉却故躲着她,就是不让他抓,花书阅急了,以为她是要与自己翻脸,情急下整个身子向她压去,傅年玉啊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花书阅压在了身下。
“你听我说,事情没你想得那么简单,南宫世家掌握着整个南阳的经济命脉,就算是皇族,也要对其忌惮三分,我虽不知南宫家的财产到底有多雄厚,但比国库要丰厚许多,这却是不争的事实。”他缓了缓,身体紧绷僵硬,见傅年玉目中光晕闪烁,知道她正等着自己的下文,咬了咬牙,虽不愿再讲,却还是沉着声音继续说了下去:“顾家是三朝元老,在朝中地位显赫,无人能比,我们花家虽不比南宫世家,但也是百年望族,比皇族不相上下,皇上初登基,朝中局势尚未稳定,加上滑国与皖国又虎视眈眈,他不得不想办法拉拢亦或是铲除威胁皇家的势力,南宫世家则是首当其冲,南宫老爷正是察觉到自身危机,才令南宫出面,企图以南宫家唯一的掌上明珠做筹码,换得皇上的信任。”
好复杂……
傅年玉早就想到这顿饭局不会简单,却没想到其中竟然又会这么多的谋算掺杂其中,那一桌子人,看起来其乐融融,却没想到,和煦的外表下,却在互相猜忌,互相打压,互相倾轧。
她望着花书阅,眼中快速掠过一抹沉痛,原来,不是她想多了,反倒是她想得简单了。以为只是南宫家想要扩展势力,才会让自己的女儿去诱惑皇帝,从而在**占有一席之地,却不知,真相远比这要复杂多了。
脑中不适时宜地又浮现出顾云深的沉冷的面容,忍不住又问,“那与顾云深有什么关系,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听她这么一问,花书阅原本严肃的眼神,突然有些委屈地一瞪:“还说呢,要不是大家都误会你与云深之间关系匪浅,皇上又怎么会命我将你一起带来。”
傅年玉心口一紧,抓住他撑在自己身子两旁的手臂,“你是说,要你带我来这里的人,是皇上?”
花书阅情知说漏了嘴,但说都已经说了,他也不打算再隐瞒下去:“是啊,我是不愿意带你来的,都说你喜欢云深,我巴不得你一辈子都见不到他。”
傅年玉面上一片茫然,怪不得顾云深会跟她说起皇帝准备请她入宫的事。
“那皇上会不会对花家下手?”傅年玉想起楚容那张俊美无害的脸庞,心中不免感叹,这才叫真正的人不可貌相,没想到那样一个看似温润柔和的男子,居然也会使用如此雷霆手段。
听她问起花家,花书阅下意识认为她在担心自己,心中立刻甜滋滋的:“你不要担心,我们花家一向忠于皇族,皇上不会拿我们开刀的。”言下之意就是,你可以放心地做我们花家的媳妇。
傅年玉却没听进去他的话,看今日席间种种,南宫淑媛对顾云深处处透着浓浓情意,她可以看得出,楚容更是看得明白,如果南宫家与顾家联姻,必然触及楚容心中大忌,两大家族要联合,他怎能不先下手为强?
心中担忧着,不由得就问了出来:“那皇上会不会对付顾家?”
花书阅还在向她保证婚后绝对会生活安宁,冷不丁听他问起顾家,脸上一冷,喋喋不休的嘴巴也紧闭了起来。
“小玉,你……你是不是真的对云深有感情啊?”身为男人的直觉告诉他,傅年玉这种不正常的担心一定有问题。
“切,我就是随口问问,瞧把你急的。”傅年玉用力将他推开,坐直身子,脸上表情淡淡,像是一点都不在意。
见她好像真的对顾家死活并不关心,花书阅这才舒了口气,又凑上前赔笑道:“我这不是太过在乎你了嘛,再说,云深已经有婚约了,你要是嫁给他就只能做小,多委屈你啊。”
顾云深有婚约?她倒是第一次听说,“有婚约了?是哪家小姐?”
她的好奇看在花书阅眼里,又成了不正常反应,醋味立刻窜了出来:“你怎么这么关心他啊,你怎么不关心关心我?”说着,便抓住她的手,在自己脸上蹭来蹭去。
手背上一片滑润,倒不觉得难受,可看他这个样子,却实在令人恶寒胆颤,傅年玉用力抽回手,顺便一掌拍在他那张妖媚的脸上,“离我远点。”
“唔……”花书阅被她这随意一拍,竟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喂,装得也太假的吧?”傅年玉笑着用脚踢了他一下,可软倒下去的那人,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此时此刻,马车内外一片宁静,她这才察觉,原来马车早不知何时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