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家门口时,织锦看见红蝉正追在陆羽珩背后,嘴里叨叨咕咕的说个不休,而男人只是不停躲闪,一副极不耐烦的模样。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织锦实在听不太分明,只费力地辨出“狐眼”、“勾魂摄魄”等几个断断续续的词句。
“与你何干?”陆羽珩的像是一块冰,冷冷的抛下这句话之后,便拂袖回了房。
织锦隐约觉得他们说的事情似乎跟自己有关,却又一点头绪也没有,没用多少时候,就将此事抛到脑后,忘了个一干二净。
……
日子仍是一天天过,像水一样平静,可织锦的心中总是有些不安。
那夜在“翠蝶楼”,她明明见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还被五彩缤纷的羽毛沾得满身都是。陆羽珩更是曾明明白白告诉她,在这栋三层小楼里有一个法力非常强大的妖怪。
在她看来,这妖怪栖身于“翠蝶楼“中,必然是有所图。可是……这么多天过去了,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至于那只小黑猫,自打那天抓烂了那位公子的衣服之后,它似乎没什么异样,每天仍是吃饱就睡。碰上天气好的时候,它还会卧在院子里,眯着眼睛掀起肚皮晒太阳,样子十分懒散惬意。
然而,它的双眼时常直直地望向门外,一看就是一两个时辰,就好像入定了一样。不知为何,织锦总觉得,虽然此刻它仍留在这里,却早已经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这一天,很快就到来了。
同前几天的下午非常相似,起初,小黑还好端端地在墙头踱步,但下一刻,却像离弦的箭一样跳了出去,撒腿狂奔。待到织锦追出去的时候,它早已不见了踪影。
接着,这只小黑猫就像是从这个世界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回来过。
怎么会这样,它只是一只猫,究竟在担忧些什么?
“陆大哥,我们再出去找一找好不好?烈哥哥,你不是很喜欢小黑的吗?它腿上还带着伤,这样乱跑真的很危险啊!”
一整天,织锦一直在屋子里打转,缠着每个人,试图要说服他们一起出去寻找小黑。
“上哪找去?”林烈也是一脸沮丧,无意识地踢着桌脚道,“它有四只脚,跑起来比我们快多了……妈的,小爷对它那么好,成天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它居然就这么走了?没义气!”
陆羽珩则照例是一脸淡然:“有意义吗?它若是执意想跑,就算你找到了它,你能保证它就不会再离开?世间的万事万物都有自己的使命,连一株植物都可能会有思想,更遑论是一只猫?该放下的,就放下吧。”
“可是……可是……对了!我们当初是在‘翠蝶楼’里遇见它的,说不定它又回去了呢!陆大哥你说过,那里面有一个很厉害的妖怪,小黑如果跑进去了,岂不是很危险?要不今晚,我们再去……”
“如今‘翠蝶楼’早已打开门做起了生意,就算是到了后半夜,里面的人恐怕也不会少,我们贸然闯进去,除了惹祸上身,我想不出第二种可能。我看,你这么想进去一探,除了想找到小黑之外,更是放心不下那晚的事吧?”陆羽珩目光如炬,面上露出一丝了然的笑容。
织锦被他说中了心事,不免觉得有些尴尬,讪讪笑了一下,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有些好奇……陆大哥,你这么聪明,一定有办法,求求你,就依我这一次,行吗?”
“你若实在想去,我陪你去就是。”
“真的?!”织锦蓦地睁大眼睛。
陆羽珩摇了摇头:“你心心念念都是这件事,我要拦,拦得住吗?倘或不应承你,没准儿你就自己一个人跑了去,到时候闹出什么事端来,怎么收拾?去就去罢,只是,我们还需要林烈的帮忙。”
“关我什么事?”林烈翻了翻眼睛,嘀嘀咕咕地道。
陆羽珩面上浮现出含着几分促狭的,高深莫测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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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四个人装扮停当,再次出现在“翠蝶楼”的门口。
陆羽珩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件贵气十足的华服,套在了林烈身上,又命织锦重新替他梳了头,活脱脱将他从一个穷小子,变成了财大气粗的公子哥儿。红蝉和织锦两个姑娘身量娇小,被打扮成小厮的模样,低眉垂首地跟在他身后。
至于陆羽珩自己,却还是那副青衫素衣的装束,只是手上多了一把折扇,看上去颇像个年轻俊朗的读书人。
“你姥姥的,居然让小爷逛青楼,给我娘知道了,非得扒了我的皮不可!”林烈显然非常不满,一路上嘴里一直喋喋不休,短短的一段路程,其余三人的耳朵都快听出了茧。
陆羽珩满眼都是笑意:“谁让你有你舅舅这样一个大靠山?咱们都是穷人,也只有把你拉出来,方能逞逞威风。你难道不知,这里的人皆是从钱眼儿里看人的?咱们手中虽是没钱,架势得做足嘛!你口口声声说为了织锦做什么都在所不辞,眼下却一再推拒,这是何意?”
“我……”林烈被他几句话说得哑口无言,额头上青筋直冒,憋了好半天方才道,“我又没说不干!”
“这便是了,闲话少说,赶紧进去吧。”陆羽珩口中一边说,一边在林烈背上用力一推,将他推进了“翠蝶楼”的大门。自己领着两个姑娘,也跟了进去。
……
刚一踏入门口,一个瘦小的男人立刻就迎了上来。
“哟,几位爷,看着眼生啊,第一次来吧?”
这不是老鸨翠娘死的那天,在门口嚎啕大哭的那个男人吗?其时见他一脸悲戚,哭得肝肠寸断,这才没过几天,怎么就满脸堆笑,好像没事人一样了?
织锦朝店内略扫过一眼,只见十几张桌子被坐了个满满当当,各式各样的男人对身旁的姑娘或抱或搂,面上皆是同一种神色。
织锦看不懂那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只觉得瞧在眼里觉得十分不舒服,脸也不自觉地有些发红。赶紧别开脸,双眼紧盯着地面。
倒是红蝉,即使来到这种地方,仍是一副混不吝的样子。见一个姑娘从身旁掠过,伸手就拽人家的袖子,粗声粗气地道:“诶,给大爷笑一个!”
那姑娘斜着眼睛将她从头到脚看了个遍,嗤笑道:“你?也不瞧瞧你的样子,还妄称大爷,别笑掉老娘的牙!收回你的手,老娘的身子,你可碰不起!”说完,一把推开红蝉,径直走了开去,徒留她站在那里,目瞪口呆。
男人将四个人让到角落中的一张桌前,笑嘻嘻地道:“几位爷,今天想找哪位姑娘?”
林烈嗽了一声,强作镇定地道:“你是这‘蝶翠楼’的大茶壶吧?我问你,你店里有没有一只黑猫?”
“猫?这……”男人一怔,脸色立即变得有些阴晴不定,“我们店里也没老鼠,要猫做什么?我说这位爷,您要是想买猫得去城南,来我这儿问,您不是砸场子吗?”
“混账!”林烈一拍桌子,瞪着眼睛怒道,“你知道我是谁?城中的‘永祥楼’,想必你也听说过吧?我告诉你,那老板何永祥,就是我舅舅!你说话小心点,得罪了我,你担待得起吗?”
“装起纨绔子弟来,还挺有天分的。”红蝉附在织锦耳边低语道,引得她扑哧一笑。
那大茶壶立时便有些慌乱,正待分辩,陆羽珩伸手过来按住了林烈,冲男人一笑,道:“对不住,我这朋友临来之前多喝了几杯,你就当他说胡话。其实我们今天来,是想找一位鸢儿姑娘。”
“鸢儿?”大茶壶一愣,“我们这儿没这个人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