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儿说着,极其妩媚地用两根手指在半空中虚虚拈了一下,递到眼前轻笑道:“这便是‘隐声结’?依我说,如此低等的法术,就别拿出来现世了,不嫌丢人么?”话音未落,她突然面上一冷手腕急翻,掌心中凭空出现一条光彩夺目的五色长鞭。
她单手在空气中只轻轻一绕,那长鞭的尾端就像是长了眼睛一般直朝黑衣女子迎面扑来,环住了她的脖颈。鸢儿手上稍一用力,那黑衣女人顿时全身失去力气似的被她扯到身前,紧紧牵制住,分毫也动弹不得。
“小猫咪,我与你素无瓜葛,你为甚么三番两次坏我好事?哦,又是为了楼下那个男人吧?”鸢儿脸色又是一变,将自己的面颊贴在黑衣女子脸上,笑嘻嘻地道,“上次在这里,你就想将那男人带走,被老鸨臭骂一顿不止,那男人对你更是嫌弃非常。也是,你好歹该看看自己那副尊容,哪个男人敢跟你走?”
“你……”黑衣女人咽喉处被扼住,连一个完整的句子也说不出来,只能双手拼命舞动,极力挣扎。
织锦被那女人脸上的痛苦表情弄得心惊肉跳,连害怕也忘记了,忍不住拨开陆羽珩一直拦着她的手,越步上前怒声道:“臭妖怪,你快点放开她!”
鸢儿眼波流转,妩媚至极地朝织锦眯了眯眼睛,道:“我还没说你呢,我的小鲜肉,咱们方才不是都讲好条件了吗?怎么一转脸的功夫,你就和这个小猫咪一起谋划着要逃跑了?一点诚意也没有,当真不应该哟!”
“我……”织锦咬了咬嘴唇,顿脚嚷道,“我爹爹将妖力传给了我,是让我保护自己的,我才不要被你吃掉!”
“单纯又可爱的家伙,你真以为……”
鸢儿的话还没说完,这边厢陆羽珩却突然发难。他的双掌相合,两根食指并在一起,指尖燃起一簇青色的小光球,双臂用力朝前甩出,口中大喝一声“着!”,那光球裹着旋风,霎时间朝着鸢儿的头部激射而去。
那鸢儿并不着慌,胳膊一抖,取下缠在黑衣女子颈项上的鞭子,朝前用力一挥,鞭尾正正砸在那团光球之上,碎裂成万千个青色的光点,四散开来,迅速消失在空气中。
重获自由的黑衣女人此刻也扑了上去,双手化作两只坚韧的利爪,冲着鸢儿的前胸就抓了过去。
“嗤啦——”鸢儿在如此短促的时间之内受到两波攻击,终是有些难以抵挡,勉强朝后一退,下腹部的衣服仍是被抓了个正着,破了好几个大口子,隐隐有几点血色从里面透出来。
鸢儿面上呈出两丝怒意,嘿嘿冷笑两声,也不看自己的伤势,将手中的鞭子用力往地上一甩,发狠道:“想玩儿是吧?我就陪你们玩玩!你们这种法力低微的小妖怪,还不配我用真身来与你们相斗,就来尝尝我鞭子的味道吧!”
说完这句话,她立即一跃而起,朝三人欺了过来,手中的五彩长鞭舞得“呼呼”直响,眼看就要砸在织锦身上。
“这鞭子是用蛊雕的羽毛编织而成,妖力十分充沛,被砸中一下可就麻烦了,让开些!”陆羽珩从旁边闪了过来,用力推开织锦,自己的手臂却结结实实挨了一下,袖子登时碎成了破布条,伤口深入肌理血流如注,触目惊心的红色之下,森森白骨隐约可见。
电光火石之间的变故令织锦猝不及防,短暂的讶异之后,只觉得有一只长满长指甲的小手在用力抠着她的心脏,一抽一抽地疼。
他受伤了!如果不是因为她像个白痴一样呆站在那里,他也不会……
全身又开始发热,千万股气息在体内交互奔窜,像是要爆炸一样。
此时,陆羽珩已经跳到鸢儿身前,与黑衣女子一起对其形成围攻之势。三人从二楼一直打到楼下的大堂,整栋三层小楼里,各种颜色的光芒交汇在一起,看上去煞是耀眼。
然而,纵然是二人合力,仍是无法抵挡鸢儿手中的五色长鞭。那鞭子如同蜿蜒的毒蛇,不停在二人身上窜来窜去,黑衣女子的身上被抽打出累累伤痕,几乎衣不蔽体;陆羽珩的状况也好不了多少,虽然时不时能给鸢儿造成些麻烦,但拖着一条伤臂,行动受到影响,也挨了几下重击,只能勉力支撑。
鸢儿倒是气定神闲,脸上甚至还带着笑容,有些懒洋洋地挥动手中的长鞭,像是在逗弄小宠物一样,将二人耍得团团转。两人都气喘吁吁好不狼狈,可她却毫发无伤。
三人不知打了多久,鸢儿突然朝窗外瞧了一眼,微微皱眉大喝道:“没那么多时间跟你们两个胡缠,今夜这顿美餐,我是吃定了!”
织锦下意识随着她的目光朝外面望了望,发现天色已经不像刚才那般黑暗,有几声鸡叫从远处传来。
“天快亮了!”她大叫一声,不顾一切地冲到大门口,用力拉拽那两扇朱漆大门。
之前,陆羽珩曾经告诉过她,一到天明,蛊雕在这整栋楼里布下的结界就会失效,到那个时候,他们就一定能得空儿跑出去。那么,现在……
她几乎使上了全身的力气,想要把大门拉开。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时辰未到的缘故,那两扇门虽然有几分松动的意思,却始终像粘在一起了似的,怎么也扳不开。
“想跑,没那么容易!”鸢儿见状即时就朝织锦逼了过来,双掌带风,手中的长鞭更是发狂了一样扭动个不休,直击织锦的腰腹部,眼看就要碰到她的衫子。陆羽珩这时像离弦的箭一样,疾奔到鸢儿侧边,把自己的身体像沙包一样扔了出去,硬生生挡住了她的攻势。
鸢儿扑了个空,顿时怒不可遏,抬起脚来连想都没想就朝陆羽珩踹将过去。
织锦似乎被一记重锤击中了脑袋,眼前的事物逐渐变得模糊而缓慢。她看见陆羽珩的身体虚飘飘地腾起,在空中慢悠悠地往后退,脊背“砰”地摔在墙壁上,然后落回地面,“噗”一口鲜血从他嘴里喷了出来。
体内交错的气息在此时终于冲到了顶点,织锦全身火热得像要烧起来,双手向下重压,嘴里发出一声长啸,身上长出金色的绒毛——
“你……”鸢儿禁不住低呼一声。
一瞬之间,她眼前那个怯弱娇俏的少女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只通体金色的狐狸,正呲出獠牙,双眼放射绿光,恶狠狠地瞪视着她。
“吼——”织锦的喉中再度发出一声低喊,朝前猛奔,对着鸢儿的腹部用力一撞将她撞了个趔趄,然后,抬起前爪死死摁在她的身上。
“织……织锦……你这样,斗不过她……听清楚……”陆羽珩靠在墙边,凭借着残存的意识费力地低声道,“沉住气息,稳住步伐,风起火舞!”
“轰!”
他的话音刚落,织锦的身体中立即迸出一团红彤彤的火焰,将她全身上下紧紧包裹住,萤绿的双眼被火光照耀得有如鬼魅。她的左前爪朝大门的方向用力一挥,一团火球迅速飞了过去,不知点燃了什么,熊熊大火直跃而上,片刻之后便很快熄灭。那方才还严丝合缝的大门,竟不着痕迹地动了一动。
这架势实在太过瘆人,鸢儿吃了一惊,朝后退开半步。
“结界解开了!”黑衣女子一边大嚷,一边跃到躺在地上的年轻男人身边,一把捞起他的身体,拖着他直奔门边用力一拉——
门开了。
织锦心中一阵雀跃,再顾不上鸢儿,冲到陆羽珩身边将他扛起,先黑衣女人一步三两下冲到门口。
鸢儿直到这时仿佛才如梦初醒,一边挥舞手中的鞭子,一边朝大门疾速跑过来,一眨眼的功夫,已经欺到几人面前。
那黑衣女人见势不妙,一个用力将手中扶着的年轻男人推出门外,又把织锦和陆羽珩一起拱了出去,双手死死扒住门框,企图阻止鸢儿。
蛊雕化作的白衣女人见送到嘴边的美食即将溜走,气得几乎发疯,扬起的鞭子像雨点一样砸在黑衣女子身上,口中兀自大叫着:“让开,让开!”
黑衣女子细嫩的身躯已经被抽得皮开肉绽,大腿、小腿、腰部、手臂……越来越多的地方露出白色的骨头,神志已经不清,脑袋迷迷糊糊地向下耷拉着。
饶是如此,始终死死地握住门框,即便全身已经被抽出了数十条伤口,口中不住流出鲜血,也不肯松手。
一直守在门外的林烈和红蝉初见眼前的情景,吓得魂不附体,赶忙跑过来接住织锦背上的陆羽珩。后者回头一见黑衣女子已经被打得不成人样,全身像是被针扎一样疼痛,重新冲到门边,大喊一声:“不要!”前爪带着火朝鸢儿心口拍了过去。
谁也无法说得清楚,这一掌到底带了多少的恨意与力量。刚才也不可一世的蛊雕,在这一击之下立时颓然跌到地面,前胸被拍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织锦似乎还不解气,用头顶开黑衣女子的身体,嘴里喷出一股火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绕着鸢儿环了一圈,点燃了她的衣衫和头发,火光直冲房顶之上。
“啊——”
在凄厉的哀号之中,她亲眼看见,那个媚态横生的女人,在烈火之中一点点扭曲变形,逐渐化为灰烬。
在昏倒之前,她听见黑衣女子断断续续对她说:“求你……将……余公……公子,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