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锦忙令红蝉替自己整理好衣服，甫一站起身，童之瑶已经迈着大步闯了进来，将手中提溜的男人往屋子中间使劲一推，大口吸着气道：“瞧见了吗，这就是那‘黄大仙’！姑奶奶捉了你两年，合该你今日倒霉，可算是栽在我手里了！”她说完似乎还不解气，伸手在那男人脑袋顶上狠狠拍了一掌。
织锦站在红蝉身边，定睛打量面前的男人。任她怎样想象力丰富，也绝不会想到被世人顶礼膜拜的“黄大仙”竟会是这副尊容。那家伙身长不足四尺，肥短粗壮，肚皮上的肉几乎要破衣而出；没有眉毛，愈发显得獐头鼠目；最可气的是他居然还是天生一副笑脸，眼睛不怀好意地在两个姑娘身上溜来溜去，似乎下一刻口水就会流下来。
男人点头哈腰地讪笑着对屋内众人道：“嘿……嘿嘿，这么多位，幸会啊，吃了吗？”
红蝉用胳膊肘轻轻碰了一下织锦，压低声音从牙齿缝里含含糊糊地道：“诶，你说是童之瑶脑袋出了问题还是我眼睛有了毛病？我一直以为黄大仙既被奉为妖仙，起码也得有点仙气吧？你看这件‘东西’的德性……他是不是被猪亲了啊？！”
织锦捂住嘴，强忍即将喷薄而出的笑意，斜了红蝉一眼，也小声地道：“你别问我，我比你还纳闷呢！”
童之瑶在那男人屁股上狠狠踹了一脚，怒声啐道：“你少在这儿给我套近乎！从前你那些偷鸡摸狗的事我暂且先不跟你计较，你先说说，为什么要伤害这位杨姑娘和她的朋友？我警告你，你可得想好喽，要是说不好，我可不会轻饶你！”
她说着转向织锦道：“方才我离了你，没走出几步，就见这家伙在草堆里撅着屁股鬼鬼祟祟，也不知想干什么坏事。我悄悄从他背后绕过去，兜头给了他一拳，没费半点力气就将他捉住。你有任何想问的，就只管问吧。”
织锦朝前走了一步，对那面目可憎的男人道：“我跟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害我？”
男人一缩脖子，嬉皮笑脸地道：“姑娘说笑了，我哪会害你？你是……”他猛地恍然大悟般敲了敲脑袋，“瞧我这记性！你是前两天走夜路上山的小美女嘛，床上躺着的那位小哥，不就是你的朋友？咳，我当时在周围游荡，没什么事情做，冷不丁觑见你，看出你是狐妖，就想跟你开个小玩笑。没成想，倒误伤了他人，真是不好意思得很。所谓‘狐黄是一家’，姑娘大人有大量，就别跟我计较啦！”
“你看他你看他，站那儿不动都浑身直抽抽哎！”红蝉不要命的用手指戳着织锦的背脊，一不小心触到她的伤口，令她顿时猛吸一口冷气。
织锦侧过脑袋瞪了红蝉一眼，板着脸对男人道：“谁跟你是一家？你伤了我的朋友，难道还指望我会原谅你？”
“我真没想伤人哪！”那黄大仙眨巴着眼睛貌似诚恳地道，“在坟墓中操纵鬼火，本来就是极为险恶的事。再加上，我功夫又没练到家，那火焰不知怎地就飞到那位公子身上去了……这件事我的确办得不好，以后定当改进，定当改进……”
童之瑶三两步迈到男人身边，“啪”地劈手给了他一巴掌，厉声说道：“我就当那晚你是临时起意，今天呢，又怎么说？你在树林里‘呜里乌拉’的乱叫，若不是被我找到，还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呢——说起来，你今天倒怎么想起变成人身了？”
“我？”黄大仙一脸惊愕地挠了挠后脑勺，“我啥时候乱叫了，没有哇！”
童之瑶“咚”地又是一脚踹过去，大骂道：“你还敢狡辩，活得不耐烦了？”
男人一边躲，一边连声叫道：“真不是，真不是我！我今天肚子里馋虫犯了，天还没黑就跑到山下的村子里偷了两只鸡吃。童大姑娘你也知道，这偷东西，当然得乔装打扮一下……”
红蝉在一边听得连连点头：“嗯，说得有道理，我果然是太没经验了……”
“所以，我就变成人身下了山，吃了个心满意足。回到山上觉得肚子疼，刚钻进草丛里，裤子还没来得及脱，就被你给逮住了……咦，想起来了，我也恍惚听见有野兽的呼叫声，还着实吓了一跳哪！”
“你还不认，还不认！”童之瑶抡起拳头就要开打，黄大仙忙不迭躲闪着哭叫道：“我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骗您啊！”
“好了之瑶姐姐，别打了。”织锦走上前去拉开童之瑶，摇了摇头道，“不是他。”
“什么？”童之瑶愕然转身，不可置信地望着织锦。
“打你带他一进门，我便知道，他并非今夜的作乱者。他身上的气息与那东西全然不同，你再打下去，也得不到想要的答案的。”织锦平静地道。
那黄大仙又是作揖又是点头地嚷：“嗨哟，还是这位姑娘明事理，明事理啊！”
“你闭嘴！”童之瑶吼了他一句，回头对织锦道，“你可要想清楚了。这家伙平常虽然惯于小偷小摸捉弄路人，却没干过什么十恶不赦的大坏事，罪不至死。若真不是他，我便不能将他强留在此——话说你受了那么重的伤，是不是脑袋给撞坏了？”
织锦霍地一抬头，道：“你怎么知道我受伤了……难道刚才你就在附近？”
“呃……”童之瑶往左右看了看，“我……我刚才听虎子说的嘛。”
“哦！”织锦不疑有他，转向黄大仙道，“我并非你所伤，就一定不会冤枉你。不过，我的朋友现在意识还不清醒，这笔账，我可要算在你头上。你须得想个法子将他医好才是。”
那男人弓腰驼背地涎着脸道：“这个自然，这个自然。这位小哥是中了我的迷魂之术，我这里有颗‘醒魂丸’，你用黄酒化开，喂他吃下去，好好睡上一觉，明天一早，定会彻底恢复。”说着，他从腰间掏出一颗铜丸似的黑色药丸，恭恭敬敬地交到织锦手里。
“还有一件事！”童之瑶从背后拉住男人的衣襟，“你在这山坡上胡混这些年，对周遭环境应当十分熟悉。这就滚去给我查明杨姑娘今夜遇袭是何人所为，一有消息立刻来报，胆敢怠慢一点，仔细你的皮！”
黄大仙垂着双手恭谨地连声答应，一面倒退着往门外走。
一直没说话冷眼旁观的陆羽珩此时突然发声：“童姑娘，不如我和你一起将他送出去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