蕴芳自箱笼里翻出好几件裙袄，都是花红柳绿的颜色，织艺繁复绣工精致。她将衣裳在织锦身上比划了一下，笑道：“好像有点大了，只好先将就穿，赶明儿找裁缝来帮你做两件合身的。”
“不用了不用了！”织锦赶紧摆手，“我没那么讲究，这就已经很好，三夫人……呃，蕴芳姐姐千万别再为我费事。”
蕴芳拉着她在桌边坐下，道：“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可没这么懂事，我看着你，真是打心眼儿里喜欢。你和小烈，认识很久了？”
织锦点点头：“嗯，从很小的时候就认识，烈哥哥一直很照顾我。”
“这孩子一副侠义心肠，就是有时候有点儿愣头愣脑的，他的笑话可多了呢！我原本以为你和他……不过刚才见你仿佛跟那位姓陆的公子走得更近？”
织锦听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嘿嘿笑了一下，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蕴芳姐姐，你以前不是没见过烈哥哥吗？怎么会知道他是什么性子，闹过什么笑话？”她问道。
“咳，不都是老爷告诉我的吗？你也知道，老爷膝下无子，将小烈这个外甥看做是亲生的一样，老是提起他。我嫁过来才没有半年，已经知道他不少事迹了。”三夫人停顿了一下，又道：“先前我恍惚听到你和陆公子在说昨夜，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可不是？昨天夜里，我和烈哥哥、陆大哥都听到了一个女人哭叫哀嚎的声音，别提多吓人了。蕴芳姐姐，你们以前听到过没有？是不是闹鬼啊？”织锦像吐苦水一样，皱着眉头对蕴芳道。
没想到蕴芳听完却立即收敛笑容，厉声道：“别瞎说！我们何家在扬州可是有头有脸的，这‘闹鬼’的话要是传出去，不是平白招人议论？我们一家上上下下二十几口，可从没有人提起过这事，保不齐是哪个下人睡迷瞪了做梦呢。杨姑娘，你可千万别到处跟人乱讲。”
杨织锦听她连称呼都改了，当下就觉得有些坐立不安，勉强笑了一下，道：“对不起啊，三夫人，我……”
蕴芳这时神色却又缓和起来，笑着道：“哎哟好了，你看，我怎么这样凶巴巴的，吓着你了吧？姐姐给你赔罪了。来，我倒杯茶给你压压惊。”
之前的七年里，织锦成天被姨妈关在家里，没什么见识，更加不知道该如何与人相处。眼前这女人喜怒无常，翻脸就像翻书一样快，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织锦怔怔地看了她半晌，只觉得心里渗入一丝冷意。她不知该如何化解眼前这尴尬的局面，只得乖顺地接过她手中的茶杯。
“咦，这个罐子好漂亮啊，是什么？”她小口小口地抿着茶，眼光溜到桌上放着的一个褐色的小瓷罐。
蕴芳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脸上笑意更浓：“哦，这是我们自酿的蜜酒。永祥楼也有卖的，这罐里装的是留着家里专门自饮和待客的，比外面的格外好些。怎么织锦妹妹也喜欢喝酒？”
“我没喝过。”她老老实实地答，“我娘说酒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年我爹就是因为喝多了，一睡不醒……”
“嚯，别说这丧气话。酒这东西，喝多了自然对身体有害，但若只是小酌，一杯半盏的倒也无妨，你可想尝尝？”蕴芳极力推荐，自顾自将罐子打开。
一阵醇香的气味扑鼻而来。织锦忍不住用力向空气中嗅了嗅。
真好闻啊……
“来，喝一杯试试。”蕴芳斟满酒杯，递到她唇边。
那香味实在让人无法推拒，织锦努力地抵抗，最终还是输了个彻底。她迟疑地接过酒杯，张开樱红的嘴唇，将那泛红的液体缓缓倒入口中。
好喝……
这酒又甜又醇，微微有点辛辣，在舌尖燃烧跳跃，织锦被刺激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喜欢吧？再来一点儿？”蕴芳笑着又给她倒了一杯。
这次，她可是一点犹豫都没有，一仰脖将酒吞了下去。
唔……脸上好烫，头也晕晕的，眼前的三夫人，怎么好像有两个头？
她只觉得眼睛一花，“咕咚”一声栽在桌面上，一点意识也没有了。
蕴芳伸手摇了摇她的肩，试探地道：“织锦，你喝醉了？”
没有反应。
“傻丫头……”年轻而美丽的女人低叹一声，脸上仿佛浮现一丝歉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