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想过，这个时空，并不是北宋？”
韦妃的话如惊雷般在她耳边炸响。
“怎么可能？”霍青青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却突然发现，她完全不知该怎么反驳。
北宋是什么样子？她怎么知道？她所了解的北宋，小部分是从中学的历史课本和那本《水浒传》上学来的，而大部分——却是从她韦欢的号称“尊重历史”的小说中看来的。
“历史上的庞元英从来没有封过侯。”韦妃的语气平淡得有些麻木，“历史上庞籍从来就没有女儿——更没有什么‘庞贵妃’。”
“你是说——”霍青青愣住，她好像听懂了什么，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听懂。
“这不是北宋。”韦妃闭上了眼睛，低低念着，“你我——不过穿越进了我写的一本小说里。”
小说？
“就是我穿越过来之前你写的那本小说？”霍青青上前一步，紧盯着韦妃。
“是。”韦妃点头，语气有些痛苦，“那是我写的最后一本小说，小说里的狄青是个穿越者，所以我猜这个世界里的狄青也是穿越者——但我没想到，是你。”
霍青青微微退了一步。
“你——你写了什么？”她当时没有完整的看下来韦欢写的书，她只记得个开头，和结局——结局是狄青为满朝文官所忌，遭言官弹劾，外放陈州，病死于斯，与历史上的那个结局一模一样。
真的没有办法改变吗？或者若她不成为那个狄青、便不会有这样的命运了？
韦妃闭着眼，不答她的话，反而说起了她自己的事。
“小说里韦妃勾结外臣陷害庞元英，嫁祸郭皇后，才导致皇后被废——我什么都没做，但皇上他为了庞贵妃，一样废了皇后。”
就是说——无法改变吗？
“欢欢——”霍青青上前握住韦妃的手，想从她身上寻找一点安慰，韦妃却微微一颤，似想挣开，却终于没有动。
“我叫倾城——韦倾城，”韦妃有些自嘲地笑了起来，“这只是一本小说，我写的小说，可是我已经穿越过来十一年了，我已经是韦倾城了。”
韦妃看着霍青青，却似在自言自语。
“我已经是韦倾城了，我有我的家人、亲人，还有——”韦妃眼神一错，咬了咬下唇，“我做的事、能做的事，都只能是为了韦倾城考虑，青青，对不起。”
霍青青被韦妃的眼神一震，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时间跟她们开了个玩笑，先来后到，霍青青到这个时空不过一个月，而找到的韦妃——却已经身负了多她整整二十三年的人生。
“青青。”韦妃将霍青青揽进怀里，她似乎想大哭一场，但终究眼中什么也流不出来。
两人这样对坐了许久，却谁也没有开口，直到颦儿在门口通报，说是时辰已经不早了。
毕竟霍青青如今的身份还是个男子，这样留在妃子的寝宫里着实不成体统——即便纯元宫中的人都是韦妃心腹，也终究是不妥。
“青青，”霍青青起身，却被韦妃一把拉住，“有什么事，让颦儿带信给我——用英语。”
用英语。
韦妃果然是心思明慧，前世今生，都是如此。
霍青青笑了笑，微微点头。
“还有青青，”韦妃不肯放手，似乎犹豫了一下，才终于问了出来，“焦用——是不是在你身边？”
“焦用？他——”霍青青一惊。
“保住焦用，不要让他死。”韦妃的声音有些艰涩，“或许还有转机——还有，不要相信庞元英，永远都不要。”
历史上、小说里，狄青都是因为焦用之死才最终同文官反目，把自己逼上了绝路，如果焦用不死，是不是，还有挽回的机会？
韦妃自己也不知道，她不知道，她的一本小说，会把她大学四年的同窗好友带入怎样的境地。
这一切，或者只能——听天由命？
等霍青青换回禁军衣服从纯元宫中出来的时候焦用和那庞妃派来的宫女已经等了两个时辰有余，那宫女收了银子，脸上虽有些不愉，倒也没有发作，焦用却几乎已经等到要跳脚了。
“狄青，你这——”焦用刚想开口已被那宫女瞪了一眼。
“你当这是什么地方，由着你乱叫乱嚷？”那宫女脸色更加不好看起来，却是对焦用的。
焦用这个脾气也的确是太直爽了些，霍青青在心里暗暗地想，韦妃让自己保他——只怕现在焦用来保她还实在一点吧？
“韦妃娘娘说什么？”那宫女打量了霍青青两眼，不明白她怎么能进去了那么久。
“姐姐辛苦了，”霍青青当即迎了上去，从袖中又取了几锭银子陪着笑强塞到了那宫女手里，“娘娘问起小人从陈州来，因陈州知府范大人与韦妃娘娘幼时曾是相识，因此多问了几句。”
与韦妃青梅竹马的是范纯礼，不过霍青青没提——从年纪上看，范纯仁比较不容易惹人怀疑，毕竟韦妃已为后妃，若是与外臣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只怕是害了她。
那宫女点了点头，半信半疑，但得了银子也就不再问什么了。
宫女自回文华宫复命，又令公公领了二人出了宫去到驿馆去找杨文广。
本来该是她和焦用在驿馆等杨文广的，到韦妃处走了一趟倒成了杨文广等他们。
霍青青回到驿馆的时候恰好看见一人从杨文广房中匆匆走出。
那人极瘦，看起来似乎也是久病在身，却带了几分淡淡的傲气，有些无从掩饰的锋芒倾泻而出。
深紫色的衣襟上烫了流金的纹路，一看便是大富大贵的人家，那人身边带了几个侍从都是一脸苦像，倒与那常年阎王脸的杨文广如出一辙。
几人擦身而过，霍青青感觉到那人的目光从她身上一扫而过，他身后的几个侍从一直绷着脸，在他眼神扫过的瞬间她只觉得听见了很轻的一声金属的响声。
焦用下意识地推了她一把，冷冷地扫了一眼那群人，没有作声。
“焦用？”霍青青被他一推差点摔在地上，回过头来看着焦用。
“你可真是个煞星。”焦用冷哼一声，“有人想杀你，你不知道？”
“杀我？”霍青青一惊，突然想起之前在她刺配的路上也曾遇到江湖人士追杀，后来接二连三的事情竟让她把这事给忘了，“那些人——是什么人？”
“我怎么知道。”焦用耸耸肩，“果然晦气，将军让我‘照顾’你，真是个不省心的。”
“谢谢。”霍青青说了这话，转身便走，推门进了屋——他知道焦用不想听见别的话，但她的确，想谢谢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