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不早说？”霍青青放下手中的杯子，拉着焦用就跑，倒是把焦用吓了一跳。
到了这个时空这么久，可能只有范纯礼算得上是她真正的朋友。
因为范纯礼知道她是女子，因为她替范纯礼守了一个韦小姐的秘密，因为范纯礼为了她撒了个谎……总之对于霍青青而言，范纯礼是个不一样的存在。
按说她和焦用身为禁军是不能随意进出军营的，但营中也历来有外办事务，何况那虞侯特意交代了要好好招待这几人，更何况焦用几日前一拳把人打到骨裂的恶名在外，守卫的军士也就嘱咐了一声明日点卯之前必要回来就把他们放了出去。
弓弩营离开封的距离，骑马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这还是顾着霍青青不怎么会骑马而特意放慢了速度，弄得焦用很是不爽。
开封依旧是繁华，繁华之中多了点喜气，要是仔细看便发现适龄的姑娘家都打扮得异常用心，脸上也多少有几分羞赧之色。勾栏院中笑闹之声此起彼伏，听说早上方传出三甲名姓，午时勾栏之中已有说书人讲起王状元十年苦读寒窗志、范榜眼名门之后不靠荫庇不辱家声的故事了。
宋代科举，三年一次，殿试之后进士名次由天子钦定，由专人自东华门外唱出三甲名姓，着人快马报喜，而后便是例行的赐宴、游街。三年一轮，这每一轮回都有人一夕之间成就功名，也有人沉浮挫折黯然退场。
所谓的科举。
霍青青努力地从人群中挤进去看那张其实不算很大的名单，她给范纯礼做书童的那段时间别的没有学会，好歹也把繁体字认了个七七八八，尤其是圣贤书上的那些字，如今她看来已是毫不费力——只是写是写不来的罢了。
一甲头名，王尧臣。
不认识，霍青青摇头，她的印象里从来没有这么个人。所谓状元，金榜题名，天子门生，有多少人羡慕、嫉妒，可到底最终不过湮没进了历史，上下五千年出过多少状元？哪个不是一朝风流无人能及，最终又有几个青史留名的呢？
霍青青摇摇头，往下看，觉得自己太伤春悲秋了。
一甲二名，榜眼，范纯礼。
焦用果然没有骗她，霍青青舒了口气，不枉她出来这一趟，听说三甲骑马游街，很是热闹呢。
霍青青这样想的时候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急着上前看榜已被人群和焦用冲散了。
霍青青接着往下看去，虽说后面的人她铁定都不认识，但金榜题名者，说不定会有哪个青史留名让她见到过的呢？
一甲三名，探花，公孙——
她还没看完，只觉得颈后忽然一痛，然后便没了知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地睁眼，这一睁眼便吓了一大跳。眼前触目所及尽是雕栏玉砌，罗绸纱帐，室内燃着一种淡淡的檀香，带一点药香气，说不出什么味道，却让人觉得莫名的舒服，几乎想再一觉睡去。
“姑娘醒了？”小丫头打了水上来，扶她起来，将用温水绞好的帕子递给她。
“这是？”霍青青一低头，才发现自己身上不知何时换上了一身葱绿色的宫装，那缎子柔若无物，她连上辈子都没享用过这么好的东西。
老天啊，她不会是又穿越了吧？
虽然说她上辈子、上上辈子没积过什么德，但也没做什么亏心事啊，何以沦落到这个地步？而且就算她上上辈子是被车撞了，那她上辈子也没做什么啊，不就是看个榜吗也能看穿了？
霍青青几乎想放声大哭出来。
“姑娘。”那丫头推了推她，“姑娘可是不舒服？”
“我，”霍青青张了张嘴，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我是谁啊？”
小丫头吓了一跳，放下帕子伸手来探她的额头，口中还在自言自语：“不是打傻了吧？”
“还学会装傻了？”门外蓦地响起一个尖刻而阴冷的声音，老气十足，听声音足像是锯木褪发出的噪音，霍青青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苏嬷嬷。”小丫头吓了一跳，急忙站起身来。
“就是傻了，也要先去见见娘娘。”来人一把推开虚掩的门，震得小丫头一阵哆嗦，显然是怕惨了这个苏嬷嬷。
来人却是几日前在庞妃文华宫中见过一面的那位神色阴冷的嬷嬷。
霍青青傻傻地低头去看身上，这身衣服，却好像是——宫女穿的？
“狄青，你还真当自己傻了？”见霍青青一直没有动作，苏嬷嬷怒而上前，一把将她从床上扯了下来。
狄青？这么说来，她还是狄青？
霍青青呆了一下，没等苏嬷嬷进一步动作，当即一手扶上后颈还有些微痛的地方“哎呦”起来。
“还知道疼？”苏嬷嬷并不放手。
“嬷嬷，小人刚刚一时睡迷了，不知东西，还望嬷嬷恕罪。”霍青青急忙开口补救，恨不能把她之前说出的话重吞回去。
她也是被这一世穿越吓迷了，这世上，哪来那么多离奇的事？不过有心之人罢了。
苏嬷嬷冷哼一声，放开了扯住她衣领的手，转身轻啐了一口，不知在说谁。
“越来越不长进了，没个轻重，害娘娘等了这么久。”
霍青青终于被她放开，长喘了一口气，抬抬头望向门外，已是掌了灯了，不知是什么时辰，她这一“睡”可是睡了够久的。
“贵妃娘娘要见我？”见苏嬷嬷又转回头来看她，霍青青急忙抢先开口，怕这苏嬷嬷再纠缠上来。
“跟我来。”苏嬷嬷冷哼一声，转身便走，霍青青刚想跟上，却不防苏嬷嬷猛地一个转身，差点整个人都摔倒她身上。
“洗洗干净，看你这是什么样子，也敢去见娘娘？”
苏嬷嬷的声音尖利异常，比那日在文华宫中第一次见到时声音高了一倍不止。
一旁的小丫头慌忙将帕子又递上来，趁着霍青青洗脸的功夫替她整了整装，勉强收拾了一下刚才被苏嬷嬷扯乱的地方。
“走吧。”苏嬷嬷冷冷扫了她一眼，“别以为你是靖安候的人就怎样了——让娘娘等急了，谁都没好果子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