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死了！”
方不回的这一天早晨是以这三个字作为开头的。
他的头痛得要死，偏偏耳边还有一群麻雀在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所以，以这种十分不友好的语气作为一天的开头，应该还是挺能让人理解的。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平常方不回起床的脾气就好到哪里去就是了。
方不回这一声回响极大。
病房里先是安静了一会儿，接着，众人争先恐后地朝他的床前围了过来。其中，一个身材体重都过于良好的家伙更是一马当先地扑在了方不回的身上，喜极而泣。
“老大啊，您总算醒了，可把小胖给吓死了。”
楚长生浑身忍不住抖了抖。
小胖？
都快三百斤的人了还能叫小胖？
而且，这夸张的堪比孟姜女哭长城的语调，这都是哪里来的神经病啊？再看看来的其他人，各个也都是一副不良打扮。
这时候，一个浓妆艳抹，小小年纪就把脸画得跟个七彩盘，还三月不到就敢穿着一条黑色薄丝袜就出门的女孩一把揪住那小胖的耳朵。
“死肥猪，你给我滚一边去。你想把回哥压死吗？”
“哎哟哟，小娜，轻点，轻点，痛痛。”
小娜一脸凶悍地把小胖给揪开了，对上方不回时，却又像变戏法似地换了一副语调，十分温柔地扶起了正试图坐起来的方不回，并问道。
“回哥，怎么样?好点儿没？要不要喝水。”
方不回痛苦地呻吟了一声。
“叫他们都出去，真是的，吵死了，谁把他们叫过来的？”
“好了好了，回哥没事了，都给我出去吧。”
看起来，这个小娜在这个团体中还是颇有威信的，她一赶人，那些人就都陆续地走了，口里说着“那老大就交给你了”这样的话。
楚长生在想。
他是该走呢？
还是不该走呢？
楚长生考虑这个问题并不是出于多么关心方不回，两个人虽然同学了三年，可话都没有说上几句，就昨天迫于方不回和那些同学的压力，喝了几杯酒，唱了几首歌，楚长生可不属于那种易感动的单细胞动物，这么点交情就让他掏心掏肺了。他之所以还在犹豫，是因为，那个，方不回的医药费可全是他垫付的啊！
想他辛辛苦苦存了这十几年的零花钱，平常被妹妹剥削他也认了，他愿意，那可是他唯一的宝贝妹妹耶。
可这个八杆子竹杠都扯不上啥关系的方不回，他辛辛苦苦地把他送来医院救了他的命，还没有跟他算因为他的不良驾驶害他被爸爸在电话里训了一顿的账就已经很够意思了，难道连医药费都还要帮他出吗？
楚长生可不记得他什么时候同方不回的交情好到这份上了。
“喂，你怎么还不走？”
小娜看到楚长生就有气，凭什么她家回哥摔了个头破血流，这个家伙还好好的？如果不是把头盔给这家伙戴了，她家回哥能出事吗？
这么想的小娜是绝对不会记得，方不回那摩托车上的头盔完全是装饰性质的，只有应付交警时才会把它派上用场，这么个深更半夜，连交警都回家抱老婆孩子睡觉的当儿，就算是这么个东东，方不回能用在他自个儿身上吗？
楚长生很想说。
“你当我想呆在这儿啊？把钱给我了我马上就走。”
不过，看了看小娜那柳眉倒竖的样子，还有想到刚才小胖那耳朵，楚长生决定他还是向古人学习好了，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这医药费，就当他，就当他喂了狗吧！
楚长生摸了摸鼻子，默默地朝外头走去。
“喂，楚长生，多谢了。”
方不回的声音在后头响起。
楚长生苦着脸回头，给了方不回意味深长的一眼。
“不用谢，应该的。我走了。”
然后，他脚步慢慢地往外挪，往外挪啊，只希望方不回突然良心大发，想起他住在这里都是多亏了谁，然后住院肯定是需要钱的，这钱是谁付了的这些正常人都会想起的事情，但显然，方不回应该也跟正常人够不上边，到楚长生慢吞吞地如同蜗牛一般离开了病房为止，只听到门后匡的一声，大约是被小娜关上了，而方不回丝毫没有提起这事儿的意思。
果然是黑社会啊。
抢人钱都抢得理所当然啊。
楚长生十分悲愤。
他发誓，以后再也不要同黑社会，不，就是沾个黑字的人打交道了。这些人完全都没有正常人的道德、行为和廉耻的。
他十多年的积蓄啊，就这样去了一大半了。
楚长生的心在泣血。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他把那帮子人叫过来干什么？就为了听他们叽叽呱呱，叽叽喳喳，还被揪着衣领追问他们家老大为什么会这样子的吗？
好吧，说起来楚长生也不是存心叫他们来的。
他只不过按照正常程序，想找方不回的家长，于是从方不回口袋里的手机里头按了个快捷键1号，正常情况下这个号不都应该是父母家人的吗？谁晓得招来了这么一群瘟神。直到现在楚长生仍然脑子里仿佛有苍蝇在嗡嗡嗡地叫。
大大出血的楚长生心情实在不怎么好，所以，进教室的时候是苦着一张脸。
不过，他本来就不是表情丰富的人，就是苦着一张脸，别人看起来也就是平常那种平平淡淡的模样就是。
楚长生的心情不怎么好地进了教室。
教室里头这时候正是一片乌云缭绕，阴云密布，这低气压，简直是前所未见。就是当初那些同学都被军方的人强制带去医疗中心的那会儿，也不见气压低成这样。
但是楚长生这会儿完全沉浸在他的悲催命运中，对周围的一切失去了感兴，全然不知，他如同失魂的木偶一般，只是按照某种规律进门，往座位上去，事实上，脑袋里完全是浑浑噩噩的。
猴子这个时候跳到楚长生的面前，双手合十，用那种仿佛看到救命稻草，亦或是佛祖圣母玛丽亚的眼光看着楚长生，满是期待地问道。
“你，昨天，去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