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草轻手轻脚的走进昭云殿,按惯例此刻公主应当是在准备“善缘会”所用的绣品,最忌讳别人的打扰。
“善缘会”乃是由皇后娘娘出面主持的,每年拿出一些天家之物,由富商竞价,价高者得。这些物什都算是御赐之物,富商们得了供奉在家中,旁人也会高看一眼,同时还博了个善名。而得了的金银都用于收容鳏寡孤独或遇到灾年去赈济灾民,天下无不称赞皇后的仁善。
此刻已是巳时,一个华服女子坐在绣架前,正神情专注的飞针走线。兰草看着这幅还未完成的国色天香图,心里不禁对公主无比敬佩。三年前,昭云公主将自己的一幅绣品放到了皇后准备的售卖品之中,此物一经现世,天下皆惊,因为这竟然是一幅正反两面图像、轮廓完全一样的绣品,这种绣法众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即使是在刺绣极其发达的南梁,也不曾听闻过有这样的绣法。而这幅绣品被镶到了一副檀香木的架子上,端是富贵非常,公主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做插屏。
自此昭云公主名动天下,但公主身份尊贵无比,除了皇上和几位皇子,谁有胆子让公主给自己做绣活,只有每年的“善缘会”,天下人才有幸得见,而每年公主绣的插屏都以天价被买走,买到插屏的人无不奉若珍宝。
按说公主金枝玉叶,会不会这些女红本不重要,皇后每每也嘱咐公主莫要伤了眼睛,但公主总是一笑,言道自己没什么喜好,就爱和这些针线做伴,对此皇后也颇为无奈。
想到这里,兰草记起自己是为何而来,心里不由得一阵踌躇。
到了小歇的时刻,昭云公主从绣架前起身,接过旁边的宫女递过来的茶,到一旁坐下,方才看到立在殿里有一会的兰草,问道:
“怎么了?”
兰草一惊,忙的回神答道:“启禀公主,方才多福来报,今日永信侯世子进宫面见皇上,结果皇上在含章殿大发雷霆,宫中有传言,说是……”
“不必犹豫,是什么事说吧。”
“不敢欺瞒公主,宫中传言,永信侯世子向皇上请罪,言及想要……退婚。”兰草一口气把话都说出来了
昭云公主握着茶杯的手一顿,并没有兰草想象中的雷霆之怒,平静的问道:“此话当真?”
“在前头当差的太监,都是这样说的,似乎皇上大怒,这才传的满宫皆知”兰草小心翼翼的解释。
“吩咐下去,叫多福到前头仔细打听,凡是能打听出来的消息都不要落下;叫巧月注意**宫女之间的八卦。一有了消息就来回报。”昭云公主一刻都没有耽搁。
“是,公主,奴婢这就去吩咐。”兰草心里有些忐忑,摸不透公主在想什么,匆匆的出了殿门吩咐下去了。
喝完了茶,昭云公主又坐到了绣架前面,只是此刻,平日里能让自己平心静气的针线竟也不起作用了,绣了几针,竟扎到了手指。
“哎呀,公主受伤了,快传太医。”旁边服侍的茶香一看昭云的手指出血了,立刻就要派人去传太医。
“不必了,你们都也下去吧。”昭云公主疲倦的挥了挥手。
“公主。”茶香有些犹豫。
“我没事,下去吧,我要一个人静一静。”昭云公主坚持。
“是。”茶香担心的看了昭云公主一眼,行了礼下去了。
昭云公主看着眼前的绣架,发起了呆。
原来,自己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不在意。
不知不觉,来到这里已经十年了。
十年前,韩菁和大学同一个寝室的同学一起去龙蟠山游玩,结果四人所坐的出租车在盘山公路上滚落山崖,醒来她就成了3岁的北齐公主魏萱如,封号昭云。这个小公主是从假山上摔下来的,昏迷不醒了好几天,因为这事仗毙了一群宫女太监。
韩菁思索了几天,知道自己大约再也回不去,就安心的罩着魏萱如的这个壳子活下去。对于小公主从假山上摔下来那件事,看起来似乎是没什么,最后也被定为意外,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意外,毕竟在这**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但韩菁观察了一阵子,似乎没发现有什么针对她的人,也就罢了,不再放在心上,当然,防人之心不可无,她还想好好活下去呢,好在身边的宫女都是皇后赐的,对她的安危十分上心,经验也颇为丰富。
韩菁发现她所在的不是历史上的任何一个时代,但是她所在的这个民族,仍然叫汉族,在这个世界里,由汉族构成的国家分为三个,分别是北齐,西秦和南梁。她就是北齐的公主。北齐有些类似于前世的东北,夏天凉爽,冬天寒冷,好在她之前一直生活在北京,所以即使是南方人,对北方的气候也算是适应。她本来是个随遇而安的人,所以很快就适应了这里的环境。
魏萱如的这个身份不得不说还是很合意的,出生于帝王之家,正好她是个喜欢享受的懒人,她是皇后的嫡女,虽然也是靶子,但所遇的惊涛骇浪远不及做储君的哥哥,何况她生性虽然要强,但却不喜欢争什么,大学的时候别人争三好,争奖学金,争保研,她也就是每天看看电影综艺,绣绣十字绣,毕业了也选择当一个公务员。不是没有这个脑子,而是懒得去为了那些去挖空心思钻营,多累!尤其是这里是最繁华也最腌臜的**,谨言慎行也让人抓不到小辫子。
唯一令韩菁担心的就是婚事。享了公主的权利就要尽到公主的义务,所以她的婚姻势必是一场政治联姻。后来她得知了昭云公主的婚事先皇早已赐下,那时昭云公主才两岁,据说是个粉妆玉琢的可爱孩儿,深得先皇的喜欢,所以先皇缠绵病榻之际,赐婚昭云公主和永信侯世子,之后不久先皇就驾崩了。
韩菁穿来之后有意无意的打听了一下这个永信侯世子,永信侯府世代都是以军功出身,都是一刀一枪拼出来的。已故的永信侯曾随太祖打天下立下了汗马功劳,封侯之后还被太祖赐下了免死金牌。而永信侯府家风严谨,现在的永信侯只娶过一位妻子,据说这位妻子还是永信侯当年平乱的时候擒获的一位罪臣的女儿,永信侯在这位妻子去世后再未续娶,而永信侯世子正是这位妻子所出。
昭云公主四岁的时候,皇长子,也就是昭云同母所出的哥哥,六岁,永信侯世子谢玉恒被选为伴读,和皇长子一起读书。彼时,今上已有意立皇长子魏枢为储君,韩菁清楚这是皇上在为皇长子构建自己的班底,这谢玉恒被划做皇长子一系,说不得也有这个婚约的原因。
自从谢玉恒伴在皇长子身边之后,韩菁不仅派人去观察他,自己也曾偷偷去看过几次,虽说公主不是不能见外臣,但人前人后一个人的表现可不是一样的,终身大事必须要慎重。韩菁发现这个谢玉恒人才还是很出众的,人品也不坏,以后如果嫁给她,应该可以满足自己做一辈子米虫的愿望。
自此,韩菁安心的做着魏萱如,平日里除了必备的一些功课之外都用来钻研刺绣了,前世她就喜欢鼓捣一些十字绣啊,服装设计啊什么的,还曾经在学校的服饰大赛拿过一等奖。现在有这个条件,虽然没法开店但总可以自娱自乐。
皇上看她喜欢刺绣,特地使人从南梁请来绣工精湛的绣娘,韩菁发现这个世界的刺绣还不像后世明清那样发达,她学成之后想起了前世见过的双面绣,经过一段时间的钻研,还真让她和绣娘给研究出来了,只不过天下人只知双面绣出自昭云公主之手,却不知其中也有绣娘的功劳。她就这样在这异时空的北齐过了十年。
想到这里,昭云公主觉得嘴里有些苦涩,原来已经十年了么,不知自己的父母怎么样了,他们只有自己一个女儿,自己去后他们一定很难过吧。还有当时和自己同车的三个大学同学,不知她们是不是已经尘归尘土归土,还是她们也和自己一样穿越到了这个时代呢?算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得先把眼前顾好。
谢玉恒今日这一出,实在是出乎昭云的意料,从十年前开始,她就以为自己要嫁给这个人,虽然她不爱他,但是相处久了应该可以有亲人一般的情谊,然后相敬如宾的过一辈子,虽然生活寡淡无味,却很适合她这种懒人。
退亲之事,在现代来说真不算个事儿,别说没结婚,就是结了大家不想过了也可以好聚好散,可是这不是现代,即使是寻常人家,如果女方被退亲也会对闺誉有损,很难再觅良缘。虽然自己是天家公主,这方面倒是无碍的,但是退亲却是对皇室尊严的挑衅。
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昭云思索着,谢玉恒去平乱刚刚归朝,就传出这样的消息,他走之前明明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现在却传出这样的消息,难道,是和这次平乱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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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好区分,后面女主就叫昭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