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姐姐给你讲个故事吧。”小小挨着他盘腿坐下,不管他愿不愿意,自顾自地讲了起来,“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小女孩,她自小失去了母亲,父亲忠厚老实,又娶了一位恶毒的后妈,这个后妈还带来了一个同样恶毒的姐姐,还生了一个同样恶毒的弟弟,小女孩每天放羊做家务,不管这个小女孩有多勤劳多辛苦,他们还是合起伙来欺负她,不给她饭吃,还经常打她,后来把她卖给了别人做小妾,做了小妾还差点被浸猪笼。但是这个小女孩百折不挠,自力更生,因为她相信这个世界是公平的,总能遇到她的善缘。”
“公平?这个世界的公平早就被恶魔吃掉了!”小男孩突然愤愤然地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喊道。
小小将他的拳头轻轻地纳入自己掌心,“别激动,试着深呼吸,来,跟姐姐一起做。吸……呼……吸……”
这招还挺管用,几个回合下来小男孩的情绪渐渐平复了下来,他瞥了眼小小,肯定地问,“那个故事里的小女孩就是你吧?”
“嗯,真聪明!”小小笑着竖起了大拇指。
“你也挺可怜的,不过也很笨,干嘛要逆来顺受,干嘛不奋起反抗?”小男孩眼中冒出了怒火,最后那句似是对着自己说的。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姐姐一直相信这句真理!”小小冲着小男孩坚定地说。
“傻子才会相信这种话,你不知道佛就是有钱有势的人用来骗穷苦人的?”小男孩不屑地说。
小小重新打量了这名小男孩,啧啧称奇,“哟,看不出你这小不点还挺深刻嘛!”
“承认自己白痴了吧?”秀才不知何时来到了湖边,反绑着双手临湖而立,颇有架势,小小原本还想赞赏一番,却被这句话给憋住了。
“你才白痴呢!”小小白了他一眼,“别扯蛋,我和小弟弟聊天呢。”
“好,一起聊聊吧。”秀才倏地一屁股坐了下来,三人正好围成一个圈。
“小弟弟,和姐姐说说吧,或许姐姐能帮上你呢。”小小好心地说。
小男孩低头拨着指甲又是一通沉默。
“是啊,和这白痴姐姐说说,傻人有傻福,说不定还真能沾上她的福气呢。”秀才在旁怂恿道。
“两个白痴!”小男孩冒出这四个字来,直教两人面面相觑。
“那我们来玩个游戏吧,叫做真心话。刚才姐姐已经开了个头,把自己的遭遇说了一遍,下一个秀才,你说说。”小小说道。
“好,我来说。正如你们所知,我就是一个落第秀才,幼时家境还可以,后来家道中落,所剩的一点家产也被恶人吞了去,现在就剩下我一人在这天地间。”秀才声情并茂地讲了一番,倒也亲真意切,不像是编出来的。
“原来你也这么坎坷啊!”小小感叹道,若真如秀才所说,那她以后该对他好一点了。
“有时候命运是不容自己选择的!好了,轮到你了,小鬼。”秀才戳了戳小男孩。
“我……”小男孩欲言又止,似是有什么顾虑。
“尽管说吧,姐姐和秀才一定替你保密,别怕!”小小拍了胸脯保证,顺便捎上了秀才。
“好吧,我相信你们是好人。”小男孩咬了下唇下了决心,“我祖父原是谷雨县官衙的师爷,因为看不惯县令林文强横行乡里鱼肉百姓贪赃枉法,于是暗地里将这狗官的罪行记录了下来,整理出了一个簿子,里边还有他每次受贿的凭证,祖父原本想将簿子交给巡抚大人,但那狗官不知怎么得知了祖父的计划,提前派人烧了我家的屋子,全家十余口人全都葬身火海,那日我正好被私塾先生留下罚抄诗书,才侥幸逃了一劫。”小男孩提着一口气说完,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恨意和浓浓的哀戚。
小小和秀才对望了一眼,都没料到眼前这瘦小至多八九岁的男孩居然身负如此血仇大恨。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秀才镇静地问。
“出事隔夜,我正好路过书房听到了祖父和父亲的谈话,祖父说那狗官可能已经发现他暗藏证据,他准备提前举报,还叮嘱父亲这两日务必万事小心。”说到亲人,小男孩神色哀痛欲绝。
“那本簿子可还在?”秀才接着问。
小男孩警戒地看了眼秀才,不置可否。
“放心,我只是想帮你报仇而已,你只需说在或是不在,我不会问你具体下落的。”秀才循循善诱地说。
小男孩郑重地点了点头。
“能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吗?”这小男孩犹如一只受伤的小兽,孤独而可怜,不停地拨动着小小的心弦,激起了万丈怜悯和悲情。
“公孙亮。”这个名字似是一个蛰伏了许久的导火线,一说出口,小男孩的眼泪就簌簌地淌了下来。
“想哭就哭吧,亮亮!”小小搂过小男孩抖动不已的肩膀,轻柔地抚着他的头发,眼眶跟着湿润起来。
这一刻,她想起了现代养的那条小黑狗,小黑狗的爪子是白色的,因为白爪子的黑狗通常被人认为不吉利,它被扔到了马路上,随时可能被行经的汽车碾死,小小下班回家不忍这只小狗独自徘徊,于是带了回家。
小狗每天都有牛奶喝,还有人陪着玩,过得很幸福,小小也把它当成了自己的亲人。但是有一天中午,小小在家门口逗着小狗,突然冲过来一只半人高的大狼狗,一口叼住了小狗,小小急得大哭,却无法从狼狗嘴中抢下小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狗窒息而亡。
小黑狗和小男孩圆溜溜的黑眼珠子渐渐重叠,那种无助和心痛再度袭上心头,令小小喘不过气来,眼泪更似断了线的珍珠,一串串,一片片,砸在湖边的湿地上。
秀才看着抱头痛哭的两人,长长地叹了口气,目光渐渐移向被山头挡住的夕阳,前所未有地觉得那山头碍眼起来,恨不得将那山头当作林文强一铲子给铲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