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
我闻言惊奇不已。这可真是新鲜,和尚居然收了个天魔做弟子,我听起来怎么感觉跟公鸡收了黄鼠狼当徒弟一样滑稽?
“是啊,他是和尚不假,但他更是我的亲人。”
天魔楚楚不再看我,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身下的无边云海之中,那云海高低起伏,一时间竟变幻了千百种形状。或许天魔楚楚此刻的内心也如这云海一般波涛汹涌,起伏不定。
“那我们此番行进的归处,应该就是你师父所在的地方吧?”
我厚着脸皮继续发问道。这可不能怪我不识趣,主要是我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如果得不到解答我心中就会瘙痒难耐。但是当然,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天魔楚楚性情和善,比较好说话。如果换成是我师父杵在我面前,我立马夹起尾巴屁都不敢放一个。
“恩,亲人亲人,你继续说,我听着呢。”
我们飞去的速度渐渐变缓,几个仙鹤高昂着自我们身边飞过,沿路洒下一片片洁白的羽毛。
“影族无孔不入,凡是有影子的地方都是他们的天下。世间也仅有几个有数的地方能将它们屏蔽在外。我们若要依那天帝所说,自那归来的影族视线之内销声匿迹,我左思右想,也唯有这个地方能暂时成为我们的庇护之所了。”
“有和尚在的地方,还是世上有数的隐地......”我脑中灵光一闪,顿时脱口而出,“难道我们将飞向西方某个佛祖或者菩萨的道场?”
天魔楚楚对我肯定了点了点头,终于收回了她四处游离的目光。在我们前方自远而近出现了一座悬浮在天空之中的大山。那山中得一切风光都被我们尽收眼底,山脚云雾缭绕,山上松柏皑皑,绿草红花,更有数个水塘载满青莲。山腰接近山顶处却是一处空旷的道场,那道场上堆了几处稻谷,其余的地方都被打扫的干干静静。沿道场再往上走,道路的尽头是一座用黄土粗略堆积出来的寺庙,。那寺庙似是被人随意捏造出来一般,歪歪斜斜几欲倒塌。我都忍不住想干脆鼓动一阵大风,将它直接连根推倒算了。
“是啊,我们到了,我都已经有几千年没有踏上这须弥山了......”
楚楚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也不知她的内心此刻是喜是悲。
须弥山,原来是须弥山!我一听顿时收起浑身懒洋洋的脾性,开始仔细回忆起我知道有关须弥山的一切。
世人知道关于须弥山最多的是一句纳芥子于须弥,但却没有多少人知道那其实是天算子与佛祖的赌约,起因与结果早已不详。只知道彼时佛祖为了让天算子暂时站在正义一方,将须弥山纳入了一粒芥子之中暂借天算子使用百年,百年之后天算子才将须弥山归还燃灯古佛。其后须弥山就在三界销声匿迹,有意无意的低调了起来。据我估计这须弥山之中应该蕴藏着一个惊人的秘密,但是当然这也只是我的猜测而已,以我目前小罗喽的身份,很多三界的秘密都是接触不到的。
须弥山与西方灵山,方寸山,珞珈山并成为佛门四山,每处佛门圣地皆有其奥妙不世出之处,这须弥山的特异之处就在于它可大可小,大时可装万物,小时仿若一粒尘埃,它在三界之中漂流无定。据佛门信徒说这也体现了无边佛法的意境,若不入我门,即便须弥化身千亿尘埃穿身而过,那人亦不能知我佛高深玄奥之处。
但是当然这也只是佛教对世人的说教而已。若论术法佛道显然并不是最高明的的。就拿我四象圣地来说,大成的四象神君哪个是省油的灯......啊不对,哪个不是法力无边,众生膜拜的存在?第一代泫涟水神将天河倒灌,滋润三界,自此天地间的万物才能蓬勃生长;第二代息崲土神与离焕火神创立归墟与圣地无妄火之焰,自此大地上死去被迫流亡的死魂得已有了轮回转世或是永世长眠之地。更别说初代离火焕神硬是以一己之力崩断不周仙山——不周山可是盘古大神的脊梁所化,别看佛教的教徒门口口声声吆喝着佛法无边,但是莫说折断不周仙山,就是晓阴阳,定四极都没有几个佛陀能够做到。术法么,其实还不都是那么一回事,弄个响骗个门外汉罢了。
好吧,其实我的说法还是有失偏颇。其实天下所有教派莫不是我道教的分支,但这佛教却独创一格,自称为这世界上觉醒之人,无形之中将我们其他教派踩在了脚底下。是以佛教与我们教派之间一直进行着一些明争暗斗。但是这也仅仅局限在谈经斗法上而已,还不至于为此大打出手。总之我们彼此谁也不服气就是了。但是不得不提的是,还是我道教的执牛耳之人更技高一筹。
“夏川,姐姐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
就在我天马行空,胡思乱想的时候,那边天魔楚楚将我的思绪拉回到了现实中。此刻我们已行至须弥山的山脚,抬头望去,山势非常和缓,非常有利攀登。在山下有一条小道直通山顶,小道两边都细心栽种了长青的松柏,这样即便是凡人前来拜山也不会不小心从这道路两边摔下去。
“这不是到你师父的地盘了吗?要求人也应该是我求楚楚姐多提点着小弟我啊!”
我嬉皮笑脸的对着天魔楚楚道,她闻言对我抱怨的微笑了一下,但她脸上依旧有驱散不去的阴霾,她目光连连闪动,似是陷入了回忆之中。
“可是,我也有几千年的时间没有见过他了......实际上,已经近万年了吧......其实我和他虽有师徒之名,但却并无师徒之缘。我和他仅仅见了两面,每次我都是在聆听他几句教诲之后就又匆匆踏上我的道路......更何况我现在身为天魔,却要踏上这佛家圣地,我,我真的好害怕......”
“这又有什么好害怕的。”我不以为然的道,“既然你们有师徒的名分,那么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他就始终都是你的师父。做师父的又怎么狠得下心来对付弟子呢?就像我师父,你别看他平日总是一副凶了吧唧的样子,我再怎么闯祸,即便整个中谷都翻过来,他也不过狠狠的把我揍一顿了事。天下间哪有不爱弟子的老师,如果你这师父一见面就对你喊打喊杀的,那这种师父没有也罢。到时候我二话不说,立即拉着你转身就走。就是看在你曾经救过我们的份上,我也不会坐视不理的。放心放心,一切包在我身上!”我复又对着楚楚自信满满的拍了拍胸脯。
“你啊你,就知道贫嘴!”
天魔楚楚对着我淡淡的笑道,我不好意思的嘿嘿直笑,伸手去抓我的后脑勺。她的神色复又变得哀伤起来。她将头深深的埋在胸前,须弥山此刻放出淡淡的金色光华,距离我们身边不远处的池塘上,正有几朵荷花正在悄然绽放。
“其实,我并不是害怕他老人家对我怎么样,我知道无论我变成什么样,他都始终不会放弃我的。更何况我第二次与师父见面的时候,我的情形比之现在要糟糕百倍。那个时候师父仍对我尊尊教诲,不离不弃,现在的他更不可能将我放弃。”
天魔楚楚的师父似是知道我们的到来,山顶道路尽头的大门依次向里打开。一注青烟在道场尽头的院落中升起,我好奇地向寺中眺望,但山顶却笼罩在一片金光之中让人看不真切,我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那你还害怕什么?”我心中大奇。
“因为他在与我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就曾说过,我们师徒两人的缘分,在第三次见面的时候就会走到尽头。他在与我第二次见面的时候曾经为我布置了一个难题,我不知道我这近万年来的所思所想能否让他满意,能否不再让他失望......”
天魔楚楚自嘲的笑了笑,但她随即又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我们此时已行至半山腰,这须弥山呈粽子形,越到上面,地方就越小。我转身下望,浩然的山底尽数扎根在飘渺的白云之中,平白增添了大气旖旎之象。
“那日离别时师父为我摩顶受戒的景象,现在想来,依旧历历在目......”
那寺庙的门扉越来越近,我兴冲冲的忍不住一个大步就想扑进院子里瞧个端倪,但是天魔楚楚随即在背后拉住了我的手,她望着寺庙上书写须弥山三个金光闪闪大字的牌匾,脸上终于浮现了想要退缩的神色。
“那日的情景与今日何其相似。当时我还是一个执迷不悟,一意孤行,以为全天下之人皆尽负我的天魔。当时的我受大自在天魔所托,要去迷惑一个得道高僧,却不想正遇见了师父......”
“咚!”
一阵阵低沉的钟声自院落内传来。那钟声缓而不急,仿佛倚门盼子归的慈母,聊聊绕绕尽是无尽的相思。天魔楚楚紧紧的咬着自己的嘴唇,她紧握双手,神色愈加显得不安。
“然后呢?”
说实话我我最痛恨的就是这种说话只说一半的主,但是当我看到楚楚脸上不安的追忆神色时,只能无奈的叹口气谆谆诱导她开口。
“然后?然后师父为了画了一副图,原来,原来,我并不是一无所有,原来他从未曾将我抛弃......”
天魔楚楚越说声音越低,最后突然以手遮脸,泣不成声。不会吧,难道这是不伦的师徒之恋?他们一个是得道高僧,另一个却是天魔?这真是太......刺激了!这比我师父讲过的任何故事都要劲爆!
“然后呢,然后呢?你师父是不是最后还是因为顾忌你们两个人的身份,不得已始乱终......咳咳,离你而去?”
然后姐姐一颗芳心破裂,怒而成魔?这个故事真是太离奇,太八卦了,我要留心听好之后讲给蛮蛮听。我又突然想起蛮蛮已经离我而去,不由得也悲从心来,算了算了,那我就讲给慕尘仙子听吧,据少昊讲她最喜欢收集这些奇言怪语了。
“你在乱讲什么?”
天魔楚楚莫名其妙的抬起头来,她眼角发红,脸上的妆容被泪水冲出了两条浅斑:“师父让我真正了解了我那心爱之人为我所做的一切努力与付出。可笑我之前一直自怨自艾,不肯正面相对于他,反倒对他心声恶念。”
“哦,原来是这样啊。”
我无趣的搔了搔脑袋,没想到事情的结果是这个样子。既然不是什么不伦之恋那我就懒得听下去了,但是女人的话头一旦打开,你如何能让她闭嘴?我只能无趣的听她继续说下去。
“其实,我与他的故事你们都听说过的。”
天魔楚楚仿佛没有看到我垂头丧气的模样,仍然自顾自的说下去。此刻在她身上焕发出了勃勃生机。她的衣摆在风中轻轻舞动,像极了河岸边妆影弄姿的垂柳。
“他也是一个和尚,当时就住在我们家旁的竹林中。我天天为他送饭,为他洗衣。那时的日子虽然辛苦,但我们过的却很幸福,我相信他之后即便成佛,也不会忘记当初我言笑晏晏的样子....”
“啊,原来那故事中的女主人公是你啊!”
恩?这故事我怎么这么耳熟?我本来正在惫懒的掏着耳朵,结果再一仔细回想不禁大惊失色。原来她不正是当时青衣在楼下寻求换命人时,少昊在楼上所讲的故事里的那个女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