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丘后山,青萝崖。
据传千载前,东胜神洲玄月宫渺然天女,曾于此驻留芳踪,恰值天人呼应,合道飞升,得成道果。而今,云崖之上烟笼云纱,天女踪迹杳然,唯见青萝漫漫,参天古树,绿荫如盖,禽鸟舞空,唳唳而鸣。
此间人迹罕至,山中修士唯有喜爱清净的,才会在这附近建立洞府,正是看准这一点,陈阳挑选地点时,就毫不犹豫选在这里。
初战筑基修士,陈阳虽靠着玉佩侥幸获胜,但对筑基修士的深厚修为和法力十分震撼,更忌惮那些上了品阶的符篆和法器。
经此一战,他深刻意识到自身的稚嫩和不足。对陈河,他以真灵鼎偷袭,靠的是灵宝。对陈昭,他驱狼吞虎,以智取胜,而非实力,对陈显,则借了玉佩的诡异不测,出其不意!
陈显若非大意,论智谋,陈阳难有可趁之机。不然,真灵鼎砸出去,也可能如肉包子打狗一样,有去无回。
其他的,身上除了真灵鼎和天舞宫,还有难以控制的天舞惊魂蝶一族,就剩下引灵剑和灵蕴丹了。但这些东西,面对大修士真的有用么?
陈阳摇摇头,回想之前一战,仍觉得后怕不已。
玉佩偷袭得逞,他摆出一副野蛮粗鲁的架势,狠狠地胖揍陈显。别人莫名其妙,其实那是他在硬着头皮冒死拖延时机,不让人认出这厮的身份,更不给这倒霉鬼开口呼救和报复的机会,并震慑住那些围观者。
幸而,那陈雄也心藏叵测,十分配合,任凭他凌辱陈显,也未开口揭破。不然一旦揭破,亲近六宗和陈显的修士,还不一拥而上,生撕了他?那时,不等九宗主到来,他就比陈显还惨上百倍!
陈阳心中冷笑,陈雄这厮与其同宗陈昭一样,都是性子阴柔之辈,挑唆他与六宗修士的矛盾,还不是想借刀杀人?或者害怕引起混战,自身罪责难逃,吃不准九宗主是否会立即现身,这厮肯定会当场一声怒喝,揭破他陈阳的那点小手段!
“实力啊,保命的实力,什么时候咱么也能奢侈地拥有呢?”
他心中一路惨嚎,这东西太让人渴求了!
之后,齐云阁主陈颀到其他人,许多都神色诡异,显然对他这个新人颇为不善,让他深为警惕。
“门前争斗差不多足有半刻钟,这些人一个也不曾露面,难不CD要事缠身,或者闭关修炼,不得余暇阻止陈显逞凶?”
暗自腹诽,他哪里有心情在气氛诡异的齐云阁多做逗留,领取了物品就急匆匆离去。在阁内一位同宗修士的帮助下,开启洞府,布设下厚土聚灵和乙木小周天二阵,送客后就闭紧了门户。
在控制阵法的玉玦上留下真念,滴血祭炼了一下,他试着操纵,不片刻就得心应手,稚气的脸上露出一丝满意之色。
厚土聚灵阵由八杆法旗组成,打入洞府各方位,会自动运转吸纳灵气,满足洞府内的需要,只要滴血认主,无须再耗费灵石维持阵法运转。这天地间灵气虽然并不贫瘠,但修士们修炼,谁不希望灵气能更充裕一些,也免得引纳之时消耗太多的魂力?
而乙木小周天阵,则能吸引乙木和周天灵力,形成防御护罩,能抵挡筑基期修士的全力三击,主要是以防御和隐蔽洞府为主,保护修士修炼之中不受直接的打扰。
这还是初次见得传闻中的阵法,陈阳新奇之余,琢磨了一番,发现没有头绪,只能叹息一声,无奈罢手,暗下决心,日后多学些阵禁之道。用心观察了一会阵法运转情况,他就放下心来,终于有了一个还算安稳的修炼之处!
洞府空间不大,有必要的生活和修炼的设施和用具,在壁上放置了几颗刚领取到的萤石照明,一时间有了些温馨之感。
盘坐在石榻之上,他心思一动,以主魂真念扫视洞府,并未发现不妥之处,才稍放下心来。
嘴角勾起笑意,他在怀里一摸,掏出一黄一灰两支储物袋,做工精美,上面雕篆着漂亮的鸟兽花纹。黄色的是齐云阁发放,里边装着齐云阁修士必备的物品。灰色的则是顺手牵羊从人家怀里摸来的“战利品”,原主人是陈显那倒霉鬼。
灵石百块,乃是一年的年俸,他提前领取了出来,算是结束了只带着两块灵石厮混的日子。
两件法器,一柄下品法剑,剑长三尺,通体以玄铜铸就,品质粗劣,有引灵剑在手,他不怎么入眼。一件五行罩的伞状防御法器,品质下品,多少有些用处,可做防身之用,倒是弥补了没有护身之物的遗憾,暂可一用。
十几张符篆,有敛息符、疾风符、御火符、封禁符和金刚符五种,一样仅两三张,品级仅是下品,想来也威力不大。数量有限,就是用来观摩,作为日后制符时样本,也不够使用。丹药,有精元丹三瓶,生肌化骨丸两瓶,百味祛毒丸十瓶,还算不太令人失望,但灵蕴丹一瓶,十枚而已,对于修炼所需,不过杯水车薪。
此外还有玉简十枚,《修士清规戒律》、《东煌山海经》、《北荒地理志》、《人族玉鉴》等修士常识类书册,陈阳翻看了几眼,不由摇头。
唯一能让人精神振作的是玉简《太霞灵基经》,包含灵基位境从周天到灵虚的九境功法,制符炼丹之道,神通术法,炼器御灵,旁门左道,妖魔精鬼得道之术,佛、巫、神、真、魔等道统渊源,皆有所涉及,内容浩繁,正是齐云阁的传承根系所在。
真念读取了一会,他叹为观止,看来修炼之路,自家还要有漫长之路要走,如今的见识和阅历,道行和神通,实在不入流!
陈阳心情有些澎湃,看了一眼储物袋中的生活物品,就全部收了起来,期待地拿起战利品,准备看下斩获如何。
毫不客气地抹去上面的一丝残碎怨念,他凝神看去,储物袋内空空荡荡,灵石、法器、玉简、符篆和丹药等宝贝,居然一样不见。莫非这厮对今日落败早有预料,不然怎么不见他的家当?
“不知他的宝贝藏于何处?没事装个空袋子招摇,真是狡诈无比,其心可诛,害我白高兴一场!”
心中沮丧难言,他不死心又仔细地察看蛛丝马迹,以神魂察看半晌,才颓然地罢手。
不对劲,一个筑基期修士,即使再怎么料事如神,再怎么猥琐,也不会犯贱到时刻算计着被人干倒,然后再被抢走一个疑似装着“身家”的储物袋,让别人空欢喜一场?
“狡兔三窟,不是这样的!交易,进献,馈赠给老相好,无论哪种情形,都不应该郑重其事地将其挂在脖子上,空荡荡地,莫名其妙啊!”
转动了一下眼珠子,他将储物袋收进了真灵鼎,主魂御鼎,储物袋被各色的符文包裹成茧,符文闪烁,不断钻进袋子里,袋子开始微微颤动起来,却良久也没有变化。
陈阳心下狐疑,莫非猜错了?不会,这储物袋一类的东西,真灵鼎虽然没能孵化过,但符文光茧的形成和颤动,本身说明可以淬炼。只要能淬炼,这袋子真有名堂,肯定会露出马脚。好在为了战利品,他这点耐心还是有的,耗下去,一直耗下去,就不信找不到一点端倪。
“嗡嗡,嗡嗡!”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袋子内果然出现了异常,似乎一点点融化了,开始燃烧,冒出滚滚黑烟,渐渐地变成了黄色葫芦模样,黄橙橙的,金光闪闪,似乎在抖动挣扎着,抵御真灵鼎的淬炼。
陈阳一直死死地盯着储物袋道葫芦的变化,双眼也闪烁着黄橙橙的光芒,嘴角也够起笑意!
“嘎嘎,任你奸猾似鬼,还不是原形毕露?费劲这么大心机掩饰,分明有鬼啊!咦,这这葫芦上凸显出来的图案,怎么有些眼熟?”
拍了拍额头,他回想一番,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对了,是天舞宫和蝶舞天!
那光泽,那纹路,那材质,那气息,那些不知名的生灵图案,黄色葫芦与他们都想似,当时惊鸿一瞥,未及细看,现在回想,确实像极了,真是老天开眼!
回想起陈昭所说,天舞惊魂蝶的来源,乃是六宗的一个小子巴结他,当时没有说明那小子的身份。而陈昭隐瞒了许多情况,那是否有更多的情形未曾告知呢?又或许,那六宗的原主人,巴结他献宝之余,也有意无意地隐瞒了些东西?
而天舞惊魂蝶之事引起了碧华仙子和族中高层的重视,那六宗的小子大有可能早就闻到了风声,后悔之余,将那些隐瞒或者剩下的东西重新重视起来。而这黄色的葫芦,还没有破解,就被陈显搜刮了去。
更甚者,那六宗的小子,就是陈显?
从他跟陈雄混在一起狼狈为奸,即使不是一个人,也是同一路人。
都说长宗一系与二宗一系关系紧张,但现在看来,至少小辈之间多有来往和结交。那陈河出身二宗,却被陈昭利用,陈显出身六宗,与陈雄关系也似非同寻常,倒是有些意思。
暗中转动心思,他仍在关注着黄葫芦的变化,葫芦内空荡虚无的十几丈见方的空间,仿佛一幅山水画浮现,呈现出一个广阔足有数十里大小的空间,山清水秀,无数的尺长妖蜂从山间飞出,铺天盖地般飞舞过来,看其数量怕是有数十万之多还不止!
看着妖蚁凶残的妖蜂,陈阳顿时打了个寒噤,凝神向着那山山水水望去,花草繁盛,灵气熏染,一派仙家气象!
妖蜂察觉到有真念窥视,却难以找到隐藏的出口,四处乱飞了一会,就无趣地离开。
看着蜂身口器上森冷的寒芒,剧毒缭绕的颜色,陈阳心中发冷,暗自揣测这些妖蜂滋生了多少年,其道行居然看不透。
察看了一会,他遗憾地直摇头,此间一切都有无形屏障,虽不阻止妖蜂,但却隔阻真念窥视,仅能雾里看花,难测虚实奥妙!
“又一个类似天舞惊魂蝶一族的巢穴?看来这是昔年某个大修士豢养蜂蝶一类灵物的法器,虽能引起碧华仙子这等人窥视垂涎,但对我陈阳来说,还不如一枚能关键时刻保命的玉佩法宝来得实惠……”
找出那些与灵蝶一起得来的玉简,陈阳犹豫良久,最终忍住了心头蠢动,暂不破解,这神魂修炼,有真灵鼎,暂时就够了,多几项神魂法术,也不能改变多少处境,还要分心修炼。即使不考虑破解玉简后可能招来的麻烦,也不如去加强法力修炼,早日进境!
……
洛丘山深处某做洞府内,寒池弥漫着浓郁的灵气白烟,一个人影在疯狂地扭曲挣扎着,在丹液的滋养下,那残损的身躯,正在以肉眼看的见的速度飞快生长和修复。或许痛痒实在难忍,人影不断咆哮着,哀嚎着:
“陈阳鼠辈,辱我如此,害我如此,我陈显与你不共戴天,哎呦,万蚁噬心,痒死我了,痛死我了,来日定将十倍百倍回报于你……咦,那个储物袋的真念毁掉,被强行认主?天杀的,天舞惊魂蝶,那是我的,那是我的,我陈显的宝贝,被你们给夺走了……陈昭,陈雄,你们真是该死,也害我,也害我……可恨啊,老天无眼……”
怒吼回荡,哀嚎缭绕,不知什么时候才逐渐平息下去,唯有白烟仍在升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