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柳江中,一道流光在飞速地穿行着,不过片刻,就已溯江东行两百里,直接投进了一处江边峭壁,钻进了峭壁内一座十分宏大的洞府中。
细柳江充沛的水灵气,崖壁后连绵矮丘散发的浓郁土灵气,在峭壁处冲和交汇,形成一个天然的灵气漩涡,催动布置在漩涡里的阵法和禁制,隐藏了洞府。
齐正一路施展水遁术,护住陈阳,顺手打开洞府的各种禁制,穿行无阻来到了洞府的一座大厅。
光阴期修士的水遁术,速度之快令人咋舌,陈阳暗中观察,震骇之余心生艳羡,心想此间大概就是狡兔三窟之一了!
“齐兄神通了得,小弟佩服,日后还请不吝赐教!”
齐正不由哈哈大笑,一身大修士的傲气展露无遗,留意到陈阳诚恳之色,才不由心头一凛,暗骂心绪激荡得有些失态了。
他拱拱手,一张红润的面庞暗自老脸一红,惭愧道:“贤弟骨龄不过十四,却得以进境洞灵,不出预料,三十载内可望踏步灵虚,甲子内足可成就金丹,实乃天纵之才,倒是让为兄愧煞!”
饶是脸皮不薄,陈阳也暗自羞愧,自家事自家清楚,若非有真灵鼎相助,帮助他淬炼道体脱胎换骨,洗涤神魂证悟真灵之道,他岂能如此进境?而且从“四大”欲抹杀的危机以来,虽然得以明心见性,但一种若隐若现的心惊肉跳之感总是萦绕在心头。
这种心惊肉跳之感,他曾暗中观察和体悟,总觉得与“四大”的气息相似,冥冥中似有一只眼睛,在试图劈开真灵鼎的守护,洞彻他的一切,随手出手抹杀他!陈阳隐隐间有所明悟,借助真灵鼎和真灵之道,他可以快速进境,但天道平衡,肯定会有着接踵而至的杀招降临。
明心见性是四大,那洞灵之境又是何等样的危机呢?
或许,他攀升至洞灵之境巅峰之时,这种心惊肉跳就会化作直接的杀机!
这种玄妙的预感,玄之又玄,乃是他证悟真灵之道,获得的一丝明悟,就如那一个个曾经见到的真灵在挣扎时所感应到的大难临头一样!而结局,实在不容乐观,那些真灵,那个不是叱咤天地,横纵星空,还不是最后莫名崩溃?
这种隐忧,自然不足为外人道,哪怕是亲兄弟都不成,何况是齐正!
“人常说,百载金丹,四百五十载元婴,一千八百载返虚,五千载得飞升。齐兄修为被废后涅槃重生,两百余载的逃亡之中修为臻至光阴期,转眼乾坤,想来不用三百载即可元婴有成,何须太过谦虚?”
齐正闻言心中一暖,知晓这少年想安慰自己,担心中的压力悠悠谁知?
“贤弟,若是如此想,愚兄再无报这这血海深仇的机会了!”
往事不堪回首,他神色萧索黯然,接着涌起无边的斗志,双眸灼灼地望向陈阳,眼含希望道:
“昔日,在九域雷霆山,愚兄跟随恩师,八十载已然乾坤境!这等成绩,在山中不过上上,非是绝顶巅峰。神元道宗,有三百万天资卓绝的修士,若说天赋,哪一个都不会比愚兄差太多,而超过为兄的,则如过江之鲫。在宗内,百载金丹修士,不过下下之人!昔时所见,无不是甲子金丹之辈,一百五十载的元神,四百五十载的返虚,八百载的飞升真人!”
“嘶……”
陈阳闻言倒吸一口冷气,惊骇得险些跳起来,齐正所说的一切,太过惊人了,每一句话都带着石破天惊的震撼和冲击!
八十载的乾坤境,玄丹位境巅峰,怎么可能,这简直是逆天妖孽!而与这般妖孽为伍的,居然有三百万之数,这又是何等的猖狂?神元道宗太猖狂了!不要说三百万妖孽,就是三百万头猪,四蹄扬开,也能将太霞山踏为齑粉!
何况情形还不止如此!
“这怎么可能,小弟虽未游历两洲三荒,只在太霞山脚下坐井观天,但也知晓,东煌星人族势弱,妖魔横行,若有这般势力,早就将所用妖魔清除得干干净净了,岂会……再说,比兄长天赋还要超绝的,如过江之鲫,所见之人无不是甲子金丹,一百五十载元神,四百五十载返虚,八百载就成了飞升真人,这……”
看着陈阳有些期待地望着自己,神情惊骇,齐正心头顿感舒爽通达了许多,看来这妖孽小兄弟也被吓住了,也有让他失去古井无波心境之时!
“哈哈,贤弟也有失态之时!”
他满脸红光,得意大笑,见得陈阳神色有些意味深长,才止住笑声,摸了摸颌下几绺长须,讪讪道:“这个情形愚兄怕是还低估了神元道宗的实力呢!不错,自蛮荒时代起,东煌星的人族势力就一直极为衰弱,甚至在与妖魔精鬼的竞争中处于下风。但这不能说明什么,神元道宗,本来就非是东煌星的土著宗派,据说来自于广袤无际的星域之中,源远流长,人称传承亿万载!而东煌的修士门派,不过蛮荒时代才大兴,万载气候,何以能够相提并论?”
“哦,那神元道宗的门下,都非是东煌星的人族?就连齐兄和令师也是如此?”
齐正哑然,苦笑着点点头道:“三百万修士莫不如此,都来源于星域之中,算不得土著,唯有师尊例外,乃是为兄所知的唯一一名东煌土著。在神元道宗,几乎所有修士,自懵懂婴儿之时到得东煌星,一直在东煌星域生活修炼,直到轮回或者飞升,都不曾离开星域。所以,愚兄也曾梦想有一天,能回生养自己的家乡看看,千百载间,亲人或许无缘再见,但能看看家乡,也令人再无遗憾了!”
见齐正一脸神往和哀伤之色,陈阳能够理解他的感受,但心头沉甸甸的,有些不敢确定道:“神元道宗既然已是如此树大根深,枝繁叶茂,势力通天,想来千百载内,这报仇雪恨之路,怕是颇多坎坷呢!”
齐正闻言陡然一惊,双眼杀机勃发地望着陈阳,身躯颤抖,良久才清醒过来,颓然道:
“贤弟所言不错,但这是愚兄的使命所在,即使粉身碎骨,也无怨无悔!否则,齐正怎能对得起魂飞魄散的师尊?师尊虽非我亲生父母,但亲手把我从襁褓婴儿一手养大,赐我造化,为我玉碎,使我瓦全,师恩如海,我与他老人家亲如父子,无以为报,只有一条贱命而已!只可惜,齐某不争气,两百载毫无所成!”
悲痛哀伤之中,他自责愧疚,不禁仰天长啸,仿佛受伤的野兽,带着无尽的绝望和愤恨,不甘和挣扎!
见得齐正的癫狂之色,陈阳深表同情,暗责自己失言,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太无眼色了!不过,这也是终须面对的问题,不容回避,神元道宗如此势大,报仇雪恨岂是易事?但这神元道宗似乎极为低调隐秘,人族北荒史太武纪,居然对这等大势力只字未提,族中修士也不曾听闻,真是好生奇怪!
那枚得到托付的那枚玉简,内里隐藏着拓玄真人以性命换得的隐秘,又不知是何等的惊天?
想到与这等大麻烦事搅在一起,他自感头大了无数圈,暗想百载光阴,也足够自己羽翼丰满了,到时候一定果决与齐正分道扬镳!
齐正发了一阵狂,终于清醒过来,好在这是在禁止重重的洞府之内,不虞惊动四方,一眼望见陈阳双目失神地在想着什么,不由微微摇头,神色郑重道:
“贤弟,此事你无须担忧,齐正逃亡两百余载,自然知晓轻重缓急,断然不会行鲁莽之举,牵连贤弟!”
陈阳闻言苦笑,知晓齐正对自己隐约有些疏远了,“兄长无须顾虑,只管放手施为,料想小弟之事不会太牵绊兄长,一等此间事了,兄长大可另定行止,不必死板受百年之约的束缚。到时小弟有事相求,大可以再请兄长出山相助!”
齐正闻言,心头一暖,但自己情况特殊,不好再多做非分之想:“多谢贤弟美意!不过,那位前辈接受齐正托庇和秘密的托付,曾言贤弟百年后会给一个交代,为兄虽不急于一时,但希望百载后,能知道那所托之事的详情,好再作计较!在此之前,齐某自会好生修炼,为贤弟保驾护航,牵马坠蹬,供贤弟驱策!”
陈阳闻言知晓隔阂已生,颇感无奈,但转念一想,百载光阴虽不短,但也白驹过隙,日后可再寻机缘弥补二人关系。何况已与这齐正牵扯在一起,日后想斩断这因果,也未必能如愿呢!不置可否地笑笑,他疑惑问道:“道宗如此庞然大物,为何低调如斯,难道有所顾忌?“
“或许早有渗透,已掌握大局势,蛮荒时代之前就早有经营,何况现在?东煌星不过自家花园而已!我观其用心,封锁东煌星域,一心壮大实力,隐藏暗中,督促修士飞升,大体与上界有所关联。道宗修士很少在东煌星抛头露面,即使历练,也会选择星域其他星辰,或许这也是一个布置!”
“兄长可曾去外星历练,观赏其风物情势?是否外星也如东煌一般?”
“这却不曾来得及,十分遗憾!但据仙师所言,整个星域都被道宗布置妥当,情形大体相当,只是这东煌星乃是星域主星,气象更为宏大。”
“据闻兄长曾参加两洲三荒的瑶台仙会,听得大清净真人讲道,不知这两洲三荒的修真界情形如何?大清净真人这般高人,在修真界有几多?此类高人对道宗态度又如何,可曾出没东煌星域?”
“两洲三荒修真界十分凋敝,但也不乏一些古老势力蛰伏,蛮荒时代开启前后,曾有许多大修士和宗派销声匿迹。愚兄私揣,天变有前兆,有后果,极有可能是本星修真势力与道宗的一次对决。东煌星修真势力败落,才消失踪迹,但应该未曾断绝。至于如今的各方势力,都不过是新生势力而已!”
“大清净真人一流,在本星人族中德高望重,地位尊崇,数量不少,但不足成大气候,在东煌星极为逍遥,表面上与道宗修士井水不犯河水,这类修士应是暗中臣服了道宗。所以,仙师昔日才会落败,举目无援!”
“出没东煌星,不可能,道宗已封锁星域,阻隔内外,莫说是臣服者,就是宗内的修士,除非嫡系传人,否则绝无可能放任进出星域!”
听着齐正的侃侃而谈,陈阳对东煌星的两洲三荒,有了模糊的了解,同时也对齐正为何选择自己,有了另外一层猜测!
“多谢齐兄坦诚相告,不吝解惑!对于小弟日后的修炼,可有指教?”
齐正已经平复了心绪,看着一脸敬意的陈阳,欣慰点点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尽快拜师本星大宗派,融入其中,才不会鹤立鸡群!观贤弟气机,眼现浮华,虚移不定,无法沉凝,内敛自守,显然是连续进境,根基不牢所致!”
见陈阳点头,齐正温和笑道:“九层之台,起于累土,不如夯实根基,勤修真元,炼得诸般技艺在身,丰富境界,也好厚积薄发,再上重楼!”
“多谢兄长惊醒,可惜小弟匮乏良师指点,功法粗陋,不知该如何弥补?”
“这却无需担心,齐某虽是无根浮萍,但也小有积累,这些都非是道宗所传,于我又无大用,大可以馈赠一二,再尽心点拨,聊表寸心。”
陈阳见齐正毫不犹豫表态,不由欣喜,连忙道谢,继而有些惴惴问道:“此番小弟有麻烦在身,有兄长在,尚不难应付。但那追踪兄长而至者,却需要小心,不知这些人,兄长可有良策应对?”
“此辈都是玄丹位境的修士为主,有三个合道大修士驱策,应会在这峪琅墟市周遭徘徊一段时日。失去了魂简指引,这些人想奈何为兄,将千难万难。正如贤弟所说,不暴露于这几位大修士面前,一切无虞!对于贤弟的麻烦,愚兄自会相助,一群土鸡瓦狗,不过尔尔。贤弟无事,愚兄亦无忧!”
受到处境改善的鼓舞,齐正此时才恢复了豪气,睥睨洞府外的星空,极为自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