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时分,一个丫环来了猗兰院,紫兰正坐在廊下晒太阳,见是芷兰,一时起身,快走几步拉着芷兰往外去,直至影壁后,急切问道:“芷兰,你怎么来了?是不是大太太要我回去?”
芷兰斜睨了紫兰一眼,上房四个大丫环中紫兰仗着模样比她们三个好,得意洋洋,嘴中常出尖刻之词,底下的小丫头们也都不喜欢她,芷兰从前不过是碍着常在一处姐妹的情份,此时还会顾忌她?冷笑一声道:“紫兰,怎么到了猗兰院你人也变笨了?上房的丫头几十口,不缺你一个,大太太说了让你好好伺候四小姐。”
紫兰见状,细眉一蹙,讥讽道:“芷兰,你的脸翻的可真快!别以为我走了你就能往大太太跟前爬,别忘记了你曾挨过的那十个嘴巴子!大太太可不是那么好伺候的!”
被揭了短处,芷兰脸色大变,哼了一声,往院里去了。
忽听见上房来了人,阮莘桐挑帘出来,见是这丫头眼熟,猛地想起是早晨她到上房时那个帮她挑帘子的丫头,想起当时这丫头的伶俐劲头,和说话时的语气,应是大太太身边的大丫头,传话这种事派个小丫头来便是,竟派了个得力的大丫头。
芷兰看出四小姐记起她,笑着报了姓名,说道:“四小姐,大小姐来了,听说您回了府要见见您,正巧也摆饭了,大太太让您过去用午饭。”
原来是大小姐的原因。
上房内,大媳妇谭红玉和文绣在外厅张罗摆饭,大太太和大小姐母女俩在里头说知心话,隐隐约约能听清几句,大小姐说老来膝下有女是福气,从前只有碧桐一个,如今莘桐回府了,有了伴,也热闹些,让大太太善待莘桐……
这时,外头的帘子动了,谭红玉走了出去,见是芷兰,芷兰朝她福了身,便进里头通报去了。
她知道是阮莘桐来了,便撑开帘子往外看,阮莘桐正巧看过来,两人的目光相碰,皆有暖意,阮莘桐低唤了一声,“大嫂子。”
谭红玉微微一笑,嘘了一声。
阮莘桐点了点头表示会意,这些年阮东岩和谭红玉夫妇私下接济她,是暗通款曲,现在她回了府,跟大哥大嫂之间的关系该怎么发展还得看大太太这个风向标。
过了一会儿芷兰出来了,说大太太和大小姐请四小姐进去。
阮莘桐便进了屋。
隔着珍珠帘,她看见一个遍身绫罗、彩绣辉煌的女子与大太太坐在一起,她隔帘行了礼。
“四妹妹,快进来吧!”大小姐的声音亲昵温柔。
阮莘桐点了点头,帘子旁立着的小丫环已经挑开了帘子,她慢慢走了进去,到榻前又福了身。
“在屋里就不要这么客气了。”大太太含笑说。
阮莘桐点头,看着榻上坐着的粉面含春、端庄美丽的女子,这就是她的大姐阮念桐,如今的昌平侯夫人。
她虽穿的华丽,面色却平和温柔,上下审视着阮莘桐,笑道:“这不是我去年赐给三个妹妹的衣裳么?”
阮莘桐往衣裳上扫了一眼,点头说:“夫人赐的衣服莘桐很喜欢。”
阮念桐笑了笑,对大太太说:“倒没见二妹妹和三妹妹常穿。”言下之意是,还是四妹妹有心。
大太太保持着微笑,只啜茶,不说话。横竖不过一个姑娘家,嫁得好还好,嫁不好以后就山高水远各不相干,她若需要,族里有的是想到她膝下做女儿的,她就不明白念桐怎么说出让她善待小四的话。不知是随口一说,还是真有用心……
这时,外头有窸窸窣窣之声响起,只听丫环说:“三小姐来了。”
阮念桐笑着唤:“快让三妹妹进来!”
阮碧桐知道大姐来,着意精心打扮,一身绛紫色银丝掐花拽地长裙,白绡撒花腰带打成蝴蝶结状,一深一浅两种颜色,碰撞在一起,更显妖冶。
看见四妹妹在,她的唇紧抿了一下,到前面行了礼,同样被阮念桐拉到了身边,上下打量,夸她生的越发美丽了。
但此时的夸奖却没有带给阮碧桐多少喜悦,因为大姐一手拉着她,另一手拉着四妹妹,是把她和四妹妹摆在了同样的位置。四妹妹才进府,又不得大太太喜欢,她这些年在上房却如履薄冰小心侍奉,心里顿生不平衡之感。
过了一会儿,谭红玉在外头说饭摆好了。
春兰把岑哥儿领了来,两位姨娘也都来了,大太太命大家落坐,开饭。
用过饭,大家陆续续都散了,谭红玉和文绣留下来收拾东西。
阮碧桐磨蹭着不想走,可大太太和大小姐都没有发话留她,她猛地想到大小姐和大太太母女见面定会说一番体己话,便也赶紧告退。
出了上房,阮碧桐的步子便放慢了,心不在焉地绞着手帕。
贴身的丫头锦松善察主子颜色,便道:“三小姐,大小姐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阮碧桐也纳闷呢,以前大姐回来身后都跟一大堆随侍的丫环,路上更有护院家丁前后保护周全,这一次就一顶二人小轿,难道昌平侯府出事了?
她略一思索道:“锦松,我们去找大嫂子!”谭红玉和文绣一直在上房侍奉应该知道一些消息。
知道谭红玉和文绣还在上房伺候,阮碧桐便先一步去红芙院等。
过了一盏茶功夫,谭红玉和文绣从上房出来了,却看见回廊拐弯处玉兰正在和阮莘桐说话。
谭红玉和文绣走了过去,玉兰把话也说完了,又和她们闲话一回就赶着到上房回大太太的话去了。
谭红玉正欲问时,阮莘桐先开了口,问道:“大嫂子,不知大少爷那儿有没有《金刚经》?”
谭红玉微怔,“四小姐要那个做什么?”
阮莘桐抿了下唇,虽含着笑意,却不掩饰眸间的失落,“刚才玉兰姑娘过来传大太太的话,说老爷昨儿吩咐了,让我回府来先抄一百遍《金刚经》。我平时就学了女四书,其他时间做些针线,养花种草,没有经书。”
文绣笑着说,“四小姐这就找对人了,大少爷的书房里什么书都有!”
谭红玉也点头,“我正要过去,不如你一道去吧。”
阮莘桐笑道:“最好不过了,我也跟着在府里转转,认认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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