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间,整个中军大帐陷入了一片宁静,只有大帐四哥拐角的火盆里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
耶律斜轸脸上的表情似是定格了一般,笑着看向杨怀,其余众将领也是满脸的尴尬,低着头的低着头,喝酒的喝酒。杨怀一只眼角稍稍的抽动了一下,这一小小的动作,并未被其余人发觉。
“原来如此,想必今日约我来此就是这目的。”杨怀一边不停瞟着耶律斜轸,一边脑袋里迅速的琢磨着。
要说杨怀接到耶律斜轸的请柬时,就一直以为今天就是项羽昔年设下的鸿门宴,不去则是示了弱,纵观天底下无论哪一朝哪一代的武将都大多是血性男儿,面对敌将如此挑衅,不接下就不足以以足够的威信统军带兵。雁门关上的守将也都是这般想法,反而对于耶律斜轸背后的真正的目的却模棱两可。
杨怀来到辽军大营门外的那一番遭遇,也就是当做耶律斜轸受了败仗,气不过之下让别人给自己的一个下马威。同样作为带兵之人,而且是各为其主,耶律斜轸这样做杨怀还是可以理解。但是先下耶律斜轸提出这样的要求,杨怀才如同醍醐灌顶,恢复辽军士气,羞辱宋将,减少损失攻下雁门关才是耶律斜轸的真正目的。
现在正是骑虎难下啊,不接耶律斜轸的这个话茬子,自然可以,相信耶律斜轸自恃辽军元帅身份也不会强迫,最多脸上一副遗憾的模样,说一句可惜,道一声罢了。可杨怀同样相信宴席结束之后,当自己走出大帐也许会有辽军将士前来挑衅,接不接受?不接受相信也不会有人为难,但前几日所做的一切可都是白费了。与其那样,还不如主动一点!
当下打定了主意,对耶律斜轸说道:“呵呵,元帅谬赞了。在下年幼安敢在诸位面前班门弄斧?再者说贵我两军正哎交战,若在下此时在贵军军营中舞刀弄枪,也太过狂妄了不是?”
随按杨怀说的在理,但耶律斜轸还是忍不住脸上一沉,心里顿时冒出了一股子寒意。
“哼,也好,到时看你如何出的去大营,本帅要让你颜面扫地,到时我军士气定然大增,雁门关唾手可得。”耶律斜轸心里冷笑了一声,抬起手正要说话,哪料却被杨怀打断。
“但是,元帅盛意拳拳,众位将军也兴致勃勃,倘若在下还婆婆妈妈,到时有些不识抬举了。”杨怀坐在案前,像众将一一拱手说道。
耶律斜轸脸上顿时精彩万分,有苦笑、有惊奇、还有不可思议。
大帐之内除了杨怀,其他人各个面色古怪,最后还是耶律斜轸一席话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
“哈哈,杨巡检果然英雄少年啊,到让本帅觉得无地自容了。”耶律斜轸晓得说道,顿了顿话锋一转说道:“不知杨巡检是使你那杨家枪,还是入乡随俗使狼牙棒?”
杨怀笑而不语,缓缓的摇了摇头。
萧唐皱了皱眉头,暗道杨怀故弄玄虚,一整个酒宴下来,萧唐早就憋着气,要不是顾忌元帅大计,恐怕早就按捺不住上前狠狠的抽他几个大耳瓜子。
只听萧唐阴阳怪气的说道:“那依杨巡检的意思,你要使何样兵器?萧唐领教便是。”
耶律斜轸看了萧唐一眼,没有不满,而是瞬间把目光转移向杨怀,说道:“杨巡检有何好法子,说出来大家一同参详参详。”
这意思也就是默许了萧唐的挑衅,本来不用萧唐言语,耶律斜轸就打算好好给杨怀一个教训,现下更是迫不及待的想看一看这个巡检大人是如何吃瘪出丑,又是如何灰溜溜的折回雁门关,兵败如山倒。
杨怀心头冷笑了一声,暗暗想道:“看来杨叔教的东西终于派上了用场。”
自从杨怀学了杨德教授的‘吹炉膛’之后,一有闲暇就埋头苦练,来了雁门官作为主将更是空闲的很,时不时的就往刺史衙门的柴房跑,这倒让烧水做饭的好些个火头兵疑惑不解,在他们认为像杨怀这样年轻有为的将军,不看兵法,不讲韬略老来吹火作甚?但又不敢违逆他的意思,时间一长大家都见怪不怪了。话说这段时间的苦练,并没有像杨怀想象的练就绝世神功、或者飞檐走壁,唯一的好处就是膂力大增,眼神好使了些...
“说实话论武艺、骑射,在下不敢托大,但只有一点,在此大帐之内无一人是我对手!”杨怀掷地有声,颇有一股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感觉。
但这话听到辽国众将的耳朵里可就不是个滋味了,各个面红耳赤,蠢蠢欲动,仿佛要上前把杨怀活生生的撕碎一般。而一向涵养极好的耶律斜轸也变了颜色,脸上狰狞一闪而过。
萧唐早就安奈不住,听了这话,顿时掀翻了面前案几,酒水饭食撒了一地,指着杨怀怒骂道:“直娘贼!莫要欺人太甚!本将打小就看不惯你们这些汉人,只会耍些嘴皮子,有种和老子大战三百回合!一招之内要不结果了你,萧唐便拔剑自尽!”
“杨巡检,莫要说两队交战不斩来使,刚才的那番话你要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休想踏出这营帐一步!”说完一个大将噌的一声拔出腰刀,寒光闪闪,杀气森森。
“住口!”耶律斜轸大喝一声,制止道。说完变没了下文,而是看向左手边依旧笑眯眯的杨怀,说实话,一开始耶律斜轸对杨怀当时有三分欣赏、三分忌惮、三分怀疑、外加一分鄙夷。但杨怀说出这话,委实改变了耶律斜轸心里的看法。
狂妄自大!
目中无人!
适才仅存的一点好感也瞬间消失殆尽,现下耶律斜轸心中隐约闪过一丝杀机,这等人,杨业怎么如此看重?!
杨怀对此视若无睹,不以为然,将身上被溅到的酒水轻轻掸了掸,笑说道:“诸位何必动怒?为将者当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在下只不过说了一句话就有如此大的反应,试问他日战场相见,诸位还拿什么和在下相争?呵,说句不客气的,就但凭适才反应,在下就可定论:辽国除元帅之外,已再无一将可用。”
杨怀说的很慢,但那一字一句就好像一把锋利的尖刀,在一下一下的戳着耶律斜轸的心脏!杨怀没多说一句,他就更痛一分!
耶律斜轸哪里不知道杨怀这番话说的太过诛心,适才萧唐一种将领的反应却是让耶律斜轸失望万分。杨怀轻轻一句就让你们怒不可遏,拔刀相向。幸好是面对面唇齿相讥,那要换做是在战场之上呢?杨怀用计,你萧唐必定会往人家挖的坑里跳。最可恨的是杨怀居然当中点破心中的担忧,辽国再无一将可用。哎,当真如此啊。
杨怀看着几个脸涨的像似个竹竿儿一样的辽国大将,心里更是不屑。兀自端起面前酒盏一饮而尽。接着说道:“在下适才无心之言,还请元帅和众位将军不要动怒才好啊。”
看着笑呵呵的杨怀,耶律斜轸真想一刀将其劈成两段,以解心头之恨。
“哈哈,杨巡检多虑了,我大辽男儿虽然好勇斗狠,但论气量胸襟,还是比某些大人物要好上数倍有余。”耶律斜轸笑着岔开了话题,言语中颇有所指。
杨怀当然知晓耶律斜轸口中的大人物是谁,除了咱们的赵官家还能有谁?这个大人物做的一些事别说耶律斜轸,就连杨怀都颇有不满,但毕竟是大宋的官家,他人怎么样也是能由你随便说道的?
杨怀胸口顿时憋了一口气,但旋即明白过来耶律斜轸这是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若此时发难质问,就正中了他的下怀。
“元帅所言甚是。”杨怀淡淡的回了句,便把目光转到了别处。
场面一时安静了下来。
“小狐狸!”耶律斜轸心中暗骂一声,显然这一局耶律斜轸又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