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的报更声响起,棋颜放下手中的《万藏源》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深秋的太阳被北风吹倦了怠工起来,这个点天还没能放亮。
坐了2个时辰,小腿早已发麻,棋颜俯身轻轻的拍打了几下,双腿渐渐找回了些许知觉。棋颜试着站起身挪动到内阁舒沫的床边,握住床柱的第三节向左转了圈,又蹲下身把床脚的第二节向右转了圈,墙边的一栏书柜乍得翻转露出个小小的暗室,暗室也放了个书架,上面摆满了春宫和野史,棋颜没有理会暗室却是把旁边的书柜推移填补到先前书柜空出的位置,第二次被推移的书柜下出现了一个凹把手,棋颜取下头钗用尖端刺了下把手侧的镂花处,一个暗房出现了。
棋颜拢起裙摆打了个结,顺着地道往亮灯出走去。
练剑房里舒沫已经坐在墙边的石椅上休息,汗水打湿了她素白的中衣,额头上的碎发也早已被汗水浸湿,她的呼吸凌乱但却有力,微微仰头,脊背紧紧的贴着墙壁,似乎在汲取天地灵气。
棋颜静静的拿着白绢立于门口,并不急于打破这份宁静。一滴汗珠在舒沫发梢凝聚,不安稳的顺着她修长的脖子滑入于锁骨,不知道是因为此处太美竟就此停住。
“铃铛坏了?”舒沫拢了拢额头的碎发,苍白修长的手指与黑发穿梭映衬。
“沈翳大师做的东西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坏。”棋颜走近,把白绢递给舒沫,轻轻的拂过墙壁上的剑痕,浅浅吟笑,她最近得知长姐要来京,做什么都觉得开心。
“原来是特意来取笑我的。”摸了下石椅地步的暗格,舒沫把佩剑藏好,放下半湿的袖管,抖了抖黏在身上的衣服。都快入冬了,还是这么热,不知道通往宫外的密道什么时候能挖好,等竣工了就不用窝在这种小地方。
腮上泛起丝丝红晕,棋颜有些不好意思,轻咬娇唇,故作不在意的转身“我让云溪她们把浴汤准备好。”
舒沫苦笑不得,这丫头,刚刚还取笑自己,这转眼的工夫倒是记起主仆尊卑来,随意应了身随棋颜去了。云溪还有其他几个宫奴都是父皇留给自己的,倒也可以信任。
梳洗完毕,舒沫指了件墨绿的锦衣,又让棋颜取了条暗紫色的腰带。这一身颜色虽然暗沉,却极配舒沫,更精确的说,是舒沫穿什么都好看。深邃漆黑的眸子闪动着,仿佛从深山中卷入世俗的狐仙。
世人皆被蒙蔽,比起主上,十三公主只怕什么都不是。棋颜小心翼翼的梳理舒沫的长发,心中甚是得意。
一番打扮耗了舒沫不少时间,棋颜扶着舒沫在塌上坐下,云溪领着闲杂人等屏退屋外。
“今日都有谁的拜帖?”舒沫小心翼翼的用药膏涂抹左手,自己左撇子的事情还不想被人知道,化腐膏天天都要涂。
棋颜端起一旁的茶杯,抿了口递给舒沫。“礼部尚书许浩阳。”
舒沫抬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低下头玩弄起茶杯盖“司淋伊没上拜帖?”
棋颜浅笑“今天的先生是司大人,杨太傅并未入宫。”
舒沫嫣然一笑,他出去太久自己倒是忘了,他还是帝师。顺佑的百姓倒是有福气,司丞相难得空了还急着进宫帮他们培养好皇帝。端起茶杯低头喝了口,笑了笑,又低头喝了一大口“去把我上次带回来的茶叶带上,犒劳下我朝勤劳的帝师。”
棋颜得令煞是欣慰,主上早就该这样了,以后毕竟是福气,老和帝师怄气做什么。
“这几日还有其他动静么?”舒沫不信赵兴渊能安稳,或许说,即使他现在想到要低调了,那位也不会让他得逞。卫家新虽然是户部尚书,可他那些小辈没有一个算争气,据她了解卫家那两位可嫁之女的父亲也是不服气卫家新的。联姻可没给卫家新增添实际利益,所以卫家新一定会趁机扶持个小辈出来。
“赵兴勇前几日天新得了一小妾,昨晚为这小妾办了场酒宴,甲安白果,以及卫逸豪都有出席。”顿了顿,“一切皆如主上愿,卫逸豪已与赵家交好来往。”
舒沫把茶杯递给棋颜,站起。“那个小妾的身世还清白啊?”
棋颜狐疑的看着舒沫,“是主上前几日送去赵兴渊府上的那个舞姬,我还以为,这个小妾是主上安排好的……”
“我不是神,姻缘的事管不到,派人去把她底细查清楚。”舒沫不知道自己为了么凭空生了一丝疙瘩在心中。送去赵府的美人都被赵兴渊玩死了,就算不玩死也会莫名其妙的消失,这个自己偶然得到的歌姬非但没死,还成了赵兴渊二弟赵兴勇的小妾,自己可不信这是运气所至。
棋颜又禀告了些暗卫来报的琐事,一行人摆驾去了太子监。
因为舒沫阻止了通报的人,所以司淋伊仍是垂眉靠窗看书,待舒沫走至门口才才察觉。
司淋伊抬眼看看舒沫,并没生出特别的表情来,默默地合上书置于桌面,辑了个安。
舒沫好笑,这男人见了其他人除了没表情还会假笑下,见自己连个假笑都没。“帝师大人倒是敬业,刚回朝野不休息几日。”
司淋伊静静的看了一会儿舒沫,又拿起置于桌面的书,倚窗看起来。该教的早就交完,余下的要舒沫自己领悟消化,自己既然答应了要照看好舒沫,就不能违背誓言,而且自己不来,不知道她又要跑哪里去生出事端。
舒沫见司淋伊高傲病又犯了,径直走向书架扯出一本《战国策》找了张晒得到太阳的座椅,自顾自看起来。金色的阳光跳跃在她巴掌大的小脸上,为她苍白的皮肤增添了几分暖色。
棋颜已经泡上新茶,取了两只青花瓷杯斟得八分满,放入雕花檀木盘上,恭敬地端给舒沫、司淋伊,细致的做完这些,又低头退出门外。
舒沫对茶没什么研究,不讨厌,也不爱喝,关于茶道之事装装样子还行,好坏却是品不出的,但司淋伊对饮茶极为上心。
司淋伊自然是对棋颜换茶起了好奇,却不急于点破,看了会儿书才端起茶杯泯上一口,不似一般绿茶的清新,此茶味道颇浓,难能可贵的是隐隐带了几丝板栗的甘甜,应该是一等庐山云雾,连自己这种喝惯红茶的人也忍不住赞上一声“好!”
舒沫的耳力不坏,甚至是极好,当然听见了他这一句称赞,虽然身子未动,心里却是荡开了波浪,不枉费自己厚着脸皮问夏棉她爹爹要了一罐。
司淋伊探究的看了眼舒沫,她终于有了些品味不喝蜂蜜茶了?
舒沫不知道司淋伊还在鄙视自己,得意于司淋伊对自己赞了声好,做作的放下书,抬高下巴,端庄中带着她那份独特的气质“这些攀风附雅的事我还是懂些的。”
司淋伊自觉好笑,得了一句夸奖就这么得瑟。他不知道自己不曾夸过舒沫,留给舒沫最多的大概是那没有表情更或者隐约带些训责的脸。
舒沫无视司淋伊的死人脸,扳着手指琢磨等下的谈话,太子监又陷入了寂静。
“帝师”
“陛下”
两人竟是同时抬头,四目相对。
司淋伊迅速撇过脑袋,背着舒沫而立,挺拔修长的身躯被阳光镀上了一圈金边。
舒沫惊愣中错过了司淋伊炸红的耳根,正了正身,心中窃喜不用直视着司淋伊撒谎,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唯独对司淋伊撒谎自己总会结巴、重复。
“帝师,朕想请你去迎接燕国十三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