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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转机(1)

我刚要开口,却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孟逸衣冠整齐,手拿着皮包和手机,一副出门的样子。

“蓉蓉……”

“你……这是要……”

我结巴了,尴尬的把双手交抱在胸前——想到自己浴袍下的吊带内衣,看他衬衣一直扣到领子上,瞬间我的脸就红了。

他的手抚过我的长发:“出租车在外面等我,”

我大吃一惊:“这么晚了……你要回上海?”

“不是……我已经订好了酒店,”

我沉默不语了。

“如果我留下来……这样的夜晚对我来说实在难熬,我很清楚自己会做什么,”他说:“我受不了这样的诱惑,蓉蓉……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高尚,”

沉思几秒,我艰难开口:“我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坚强……你想要的……未必就不是我想要的,”

他摇头:“你想要的和我想要的不一样,你只要一次放纵,然后永远消失,我想要的……我希望每天睁开眼就可以看见你的笑容,想你的时候,把你搂在怀里,心情不好的时候,安慰你体贴你,天冷的时候,给你悟脚给你温暖,生病的时候,给你呵护给你疼爱,孩子不听话的时候,和你一起发愁一起烦恼,头发苍白的时候,搀扶着你过马路……”

“蓉蓉,这些你想要吗?”

泪水莫名其妙的跑出来,我紧贴在他的胸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拿什么来回报他这样的深情,我知道他喜欢我,可从来没想到他会把我们的日子想得这么长远,他这是在承诺我一辈子的时间,而我只是想给他一夜的满足。

他轻抚我的脸颊,吻干-我的泪水,脸上是心痛和不舍。

“不管你明天想干什么,想去哪里,答应我,不要彻底人间蒸发,我只需要一个短信,报个平安,我不会打扰你,我会耐心等你回来,”

说完这番话,他放开我,大踏步地走出去。

我站在原地,流泪叹息,原来他早就看穿了我的心思。

第二天,我收拾了行李回到了父母家——这一次,我不是任性,也不是放纵,而是彻底放弃。

父母心里有很多担忧,也有很多疑问,却没有追问,也没有给我任何压力,只是要我在家好好休息。

过了三天衣食无忧的生活,第四天,我告诉两位老人,我要出去工作。

妈妈很诧异:“工作?不是让你先休息一阵子,工作的事慢慢来,”

爸爸也说:“我和你妈的退休工资每个月都用不完,你就安心在家休养,工作的事以后再说吧,”

“爸,妈,我已经答应老板了,后天就去上班,”

他们相互对视几秒,异口同声:“这么快?是什么工作?”

“大众书店的职员,”我露出一个微笑:“这是我的老本行,轻松不说,还可以免费看小说,”

他们也许还想说什么,可我一句话就堵死了他们的嘴:“除了写文,我什么工作都愿意做,”

其实决定在书店工作完全是偶然的决定。

回杭州的第二天,我去西湖边走了走,路过一个书店,我进去随便看了看,竟然找到了一本欧?亨利的短篇小说,离开的时候,看到大门旁边有一个招聘广告。

那一刻,我脑海里突然有一幅画面:西湖之畔,一缕晨曦的阳光斜照在翻开的小说上,微风轻拂,翻乱了书页……

我要了一份表格,当场填好就交上去,十分意外的,收银员让我稍等,说马上就可以面试。

面试我的是一个四十岁上下的男人,脸面圆圆,个子矮矮,头发少少,肚皮中部微微崛起,他满脸微笑,自我介绍说是这家书店的老板周坤。

他手里拿着那份表格,第一个问题是:“容蓉?我怎么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我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你在联合书店工作过六年?”他说:“那是上海老牌子的书店了,我们这是小本经营,”

我点头:“这家书店也不错,我刚才看了看,书籍很齐全,摆设规划也很好,促销活动也很吸引人,而且……对面就是西湖,我非常喜欢,”

他呵呵笑了:“你不像是本地人,”

我也呵呵一声:“我可是地地道道的杭州人,”

他又问了几个问题,然后说:“你真的想在这里工作?”

“我喜欢和书打交道,而且我也有相关经验,”

他迟疑一下:“薪水很普通,一个月1500块,不过工作比较轻闲,八点上班,六点半下班,中午有一个小时休息时间,每天两班倒,每班六个小时,工作餐免费,一周工作五天……你觉得怎么样?”

“很好,”

“那么你什么时候可以来上班?”

“你是说……面试通过了?”

“是,这工作对你来说应该是太简单了,”他摸了摸光光的脑门:“我发现你看起来也比较面熟?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面?”

我笑了:“也许我长得和你的初恋女友有几分相似?”

他哈哈大笑:“你别误会,我可没有不良企图,你……应该不是那个知名编剧容蓉的孪生姐妹吧?”

我暗暗叹气,曾经我那么渴望出名,现在我终于成了名人,这一秒钟,我只想做个谁也不认识的陌生人。

离开的时候,周坤说:“我是《家有宅男》的忠实粉丝,如果没有你,风格一定走样……相信我,他们迟早会把你请回去的,”

眼窝一热,我不敢抬眼看他:“谢谢,”

第一天下班回家,我给孟逸发了一个短信,告诉他,我找了一份自己喜欢的工作。几分钟后,他的电话就打来了。

他语气里有几分无奈:“蓉蓉,我要拿你怎么办?你现在就是一个任性的孩子……”

“我这可不是任性,我是真的想好好工作,”

“一个月1500?这也叫工作?”

“别忘了,我曾经一个月只赚1300,”

“唉……既然你喜欢,我也为你高兴……要不要我过来看你?”

我连连拒绝:“别,你让我一个人好好静静,你来了,我的心又乱了,”

他调侃了一句:“我们认识八九年,如果我能让你心乱,咱们孩子都生几个了,”

我叹息一声:“孟逸,你找个女人结婚吧,这样我就死心了,”

他大笑:“麻烦你有点耐心,三十五岁生日之前,我不会和任何女人结婚,”

我们把对方当最好的朋友,他不是我的代理人,只是我喜欢的男人,我也不是他的客户,只是他喜欢的女人。有时候我脑海里会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嫁给他,给他生两个孩子,其实还真不错。

书店的工作很简单,不忙的时候,我会坐在收银台后看书,或者清扫书本上的灰尘,整理被翻乱的书籍,忙碌的时候,我会热心招呼顾客,帮他们找书籍,推荐新书,介绍促销活动……

几天后,书店的几个职员都知道我是谁,除了有点异样的眼神,谁也没有问我任何尴尬问题,这让我感觉很安慰。

至于书店的顾客们,我从来不知道有没有人认出我来,因为,没有任何人在我背后指指点点,也没有任何人把我当外星人一样参观。

杭州历来就是旅游城市,西子湖畔更是聚集了天下之人,对这些不远千里来欣赏平湖秋月,南屏晚钟的游人,我只是这个城市里为生活忙碌奔波的普通人,一个……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外表也悄悄变化的陌生人。

首先是我的体重锐减。尽管我工作清闲,父母天天给我做满桌子的美食,两个月之内,我瘦了整整8公斤,我现在看起来真正就是前胸贴后背,脸上一点肉都没有。

我把一头长发剪短了,短得像小男生的发型,我还给自己配了一幅平光镜,上了浅浅的灰色——这样我就可以肆无忌惮打量那些我觉得很有趣的顾客。

周坤是一个很好的老板,为人随和,谙熟经营管理之道,把一个规模不大的书店搞得生意兴隆。他每天都来书店坐班几个小时,喜欢在网上买卖股票,很多时候会查询书市行情,策划订购计划和促销活动。老板娘偶尔也会过来转转,她同样也是个子矮矮,脸面圆圆,只是中部没有崛起,每次他们站在一起,我仿佛看见他们脑门上写着三个字——夫妻像。

日子过得很平静,我的心态一天天安逸。

唯一悲剧的是,安平突然改变心意,不允许我去探望安琪,甚至拒绝和我交谈(我当然清楚是什么原因)。

这件事让我几个晚上都睡不着觉,我想女儿想得半夜里流泪,我想不顾一切的跑去湖州,把女儿抢回来,可我知道这样除了让安平更憎恨我,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只是期待时间可以让大家忘记曾经的痛苦和不快乐,有一天,他可以心平气和。

天气越来越冷了,北风也刮得越来越紧。

一月份过得很缓慢,等到月底时,回头一看,又大吃一惊,时间竟然就这样在手心里溜走了。

我的生活很有规律,白天上班,晚上看书,有时也看看电视,我隔天给安琪打一个电话,休息的时候,我会亲自下厨,让父母享享福,或者出去逛逛街,给安琪买礼物——我已经收集了整整三大袋子。

我尽量不去想,当我的存款不够支付安琪的生活费时,我该怎么办,两年之后的事情,实在离我太遥远;我也不去想,我是不是要在书店里度过我的下半辈子,我更不愿意去想,我是要接受孟逸的爱,还是去寻找新的感情……

眼下,我只想过好每一天,我知道,一旦我开始考虑将来,我的神经会再度紧张的拉起来,直到绷断。

孟逸隔两三天就会给我打一个电话,他那里没有任何消息,没有人等着和我签下个剧本,没有欠税的报告,没有预支的稿酬……因为,当BBTV解雇我的那一瞬间,我已经失去了这一切。

但他依旧执迷不悟的给我打电话,即使我现在没有任何价值。

每一次,他都会问我过得怎么样,每一次,我都告诉他,我很好。

“我宁可你在电话里和我大哭一场,或者喋喋不休的发牢骚,抱怨生活不公平,这样的话,我心里会觉得安稳很多,”他说。

“可是,我现在没什么值得抱怨的,”

“你是我见过最口是心非的女人,不,现在你根本就不开口,”他说:“你这样,我怎么办,我越来越不懂你,”

“其实我也不懂自己,”

“蓉蓉……我有种强烈预感,有一天你会突然给我打电话,给我一个天大的惊讶,”

我不得不佩服孟逸的先知先觉——十天之后,我果然如他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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