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长长的碎石路,前望不到头,后看不见尾,路边装点着一丛丛暗红色的曼殊沙华,
这一切,都笼罩在一片阴森森的雾气里。
远处,渐渐的传来“哗啦啦”的声响,一个面目狰狞的鬼差正拖着一群浑浑噩噩,一身白衣白裤的新鬼沿着这条路往前走着。
而在这群新鬼的前面,一个矍铄的老鬼正缠着鬼差苦苦的哀求着:“鬼差大哥,求求你了,就在宽限我一天吧!我只要治了那个欺侮主人混账就回来,绝不多呆一天!”
听了这话,鬼差面无表情,脚步也不曾有丝毫的减缓,只是说道:“钟成!黄泉路上无老少!我不是你的大哥,再说了,你的命在生死簿上早有定夺,岂是我这小小的鬼差能够更改!”
钟成听了这话,却只是稍一懊恼,却又接着恳求道:“鬼差大哥,我不会让你难做的,只要你放我走,只需要一天而已,不!只要半天!想我这大富之家,纸钱定然是数不胜数,我把它们分你一半!”
“嗤……”鬼差嗤笑一声,说道:“只怕你打错了算盘!这阴曹地府,乃是诸鬼汇聚之处,比不上这凡间,哪里来花钱的地方!”
眼睛一瞥,这鬼差见到钟成深受打击的模样,倒又安慰他说道:“钟成,你算是不错的了!你看与你同行的这些魂魄,哪一个不是浑浑噩噩,若不是你积德行善,还不是落得和他们一样!你呀,老老实实地跟我走吧,想必这天人界,定有你的一席之位!”
“什么天人界,我不稀罕!”钟成听了这话倒是急了,抢说道:“我只要能够教训得这欺主的恶奴,就算是让我下地狱我也心甘!”
“善恶到头终有报!钟成,你太过于执着了!这样吧,等见到了阎罗王大人,你再向他禀明你的冤情,想必他老人家肯定会为你做主的!”
眼见说了这么多话,这鬼差依旧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钟成不禁暗自心焦,再拖下去,我钟家可就万劫不复!
只见他眼珠一转,又想到了一个主意,开口说道:“鬼差大哥,走了这么远的路,我委实有些累了,咱么休息一下吧!”
那鬼差头也不回,只是一手拉着那些链子,冷哼道:“钟成,想你饱读诗书,应该听过这样一句话吧:黄泉路上无客栈!这里岂是休息的地方,万一误了时辰,你我都是一个神魂俱灭的下场!”
说完这句,原本还对钟成优待的铁链猛然一紧,拉的他是踉踉跄跄,这鬼差也是面色一紧,不在理会他的啰啰嗦嗦。
书不赘言,这一群鬼忽然来到了一处奇异的所在,只见眼前是一座顶天立地的黑色大门,在那门楣之上高高悬着一条泛着点点黑光的粗大无比的铁链,原本应该是无比沉重的铁链,在这无尽虚空中那些奇异的微小气流的作用下,一下一下轻轻地拍打在巨大的黑门上。
“啪嗒、啪嗒……”这一声声拍打虽然微小,却是让这在场的每一个鬼都听得清清楚楚,似乎这声音已经响彻天地。
随着鬼差一挥手,一个浑浑噩噩的鬼魂自动挣脱了身上的铁链,向着那扇门蹒跚行去,忽然之间,那锁链顿时像吃了兴奋剂一般挺直起来,直挺挺的指向了他。
就在那鬼魂刚刚接触到那巨大铁链的一瞬间,这挺直的,一直处于静止状态的锁链猛然一阵哗啦啦的扭动,只此一瞬就缠住了那个鬼魂,随即又向着天空高高的扬起,如同女王扬起她那一根黑黑的皮鞭,随即狠狠的抽打在那巨大的黑门上。
这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丝声响,终成也是屏住了呼吸看着这震撼心灵的一幕,只见一道道波纹从这黑色的门板上面荡漾开来,而那完成了任务的乌黑锁链却又轻轻的敲打在那波纹的中心,“啪达、啪达……”这声音回荡在天地之间,似乎根本就没有停止过一般。
听到这声音再度响起,钟成这才回过神来,对着那鬼差问道:“鬼差大哥,难道这就是……”
鬼差点了点头,说道:“没错,这就是鬼门关了,钟成,阎王他老人家正在里面等你,你过去吧!”
还沉浸在震撼中的钟成连连摆手,说道:“我还是再看看,再看看……”
眼看着那些新鬼一个接一个被那巨大的锁链扔进鬼门关,钟成再看身边,除了自己和那名鬼差,再无旁人。
“钟成,钟先生!请吧!”那鬼差看着钟成,手一摊,冷哼着说道。
“鬼差大哥,您是不是也要进去?您先请!”钟成虽然胆大,但是这震撼而又恐怖的一幕还是让他在悄悄的后退。
“哼!老子倒是想进去,可是自从几千年前这莫名其妙的魂链拦在鬼门关前,老子就一直没能进了去过!少废话!走你!”那鬼差见钟成一直磨磨唧唧,这耐性也就到此为止了,只是一扬手,随着铁链的挥动,钟成就整个飞了起来,没有等到那巨大铁链的接引,直接就从中间穿了过去,一下子就砸在鬼门关的中央,转眼消失。
“妈的,这老家伙太墨迹了!”见到终于完成了任务,鬼差这才骂骂咧咧的转过身来往回走,一边走着一边还在手里颠着一个物件儿,那正是从钟成手里敲来的一块银元。
……
钟成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转眼穿过了鬼门关,就见眼前一亮,端的是一处灯火通明的大殿。
那大殿之上有两个人,其中正端坐在当中的一人,想必就是这阎王老爷了!
“阎王大人!小人冤枉啊!”钟成一边说着一边就要下跪。
“停停停停!”阎王大人不耐烦的一挥手,嘴里说道:“怎么一进来的鬼就老是这一句,真是一点新意都没有!哎,你!叫什么名字?”
钟成听了这话,心说完了,看样子也是不打算听我说了,不行,我得想辄!
当下钟成就向前跨一大步,拱手说道:“阎王大人,本人钟成,因家中恶奴欺主……”
“停停停停!我让你说那么多话么?老实点儿说说名字就行了!”阎王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的话,转头向另一人看去,说道:“陆公,你看看生死簿上怎么说。”
旁边那人,穿着倒是颇为时髦,只见他一身长衫,头顶扣着瓜皮帽子,嘴上还留着两撇小胡子,生的倒是白白净净。
只见他从袖子里摸出一本小册子,迎着阴风这么一晃,登时便成的一部厚厚的大书,把这大书往阎王的公案上一摊,一边舔着唾沫一边就开始翻了起来,不一会儿就说道:“得了!大人,您看!”
那阎王看着生死簿的记载,很快脸色就有些变得怪异起来,他抬起头来看着下面站着的钟成半晌,最后说道:“钟成,你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但是我帮不了你啊!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命运,这是始终无法改变的,就算是我也无法做到,这就算是宿命吧。”